齐玉露郭发(齐玉露郭发)全文免费阅读大结局_(齐玉露郭发)齐玉露郭发免费在线阅读无删减_笔趣阁
淡口腔里的金属味道:“咳咳,今天挺早啊,我还寻思一会儿去接你呢,外头这几天又闹刨根儿队了,我心慌,不放心你啊!”
“没事儿,”齐玉露浑不在意,她从不相信那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因为她的命运里已经降临过最大的厄运,“你帮我浇花了吗?”
“挨排儿都浇了。”
“几瓢水?”
“两瓢。”
“不够。”齐玉露放下挎包,迈进阳台,端起水瓢,边淋水边擦拭花叶。
“晚上吃什么?”
齐玉露没说话,转身缓缓下楼,五分钟的功夫,拎上来一块大豆腐、一捆小葱和两瓶白酒。
齐东野看见女儿额发上坠满汗珠,她很少走得这么快过:“怎么了?啥日子?”
齐玉露眸子一动,笨重的腿忽地生动起来,跛态竟然形成了某种舞姿:“没啥,就是高兴。”
齐东野tຊ一臂拄着小厨房的门框:“是他出来了。”像自语,又像发问。
锅里的豆腐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让这一向死寂的屋子热闹起来。齐玉露洒下两勺盐,晶莹的颗粒可爱宜人,她把辫子一甩,得意地转过脸来:“我早就跟你说,我有预感,他那个人,不可能死。”
“这小子命真硬。”齐东野捂着胸口,一阵狂咳,咳毕,以手捂胸,长舒一口气。
“爸,我想跟他认识认识。”
“你徐叔没影了,”齐东野岔开话头,“有人说他被刨了。”
齐玉露知道他的意思,倔强地说:“不是他,全世界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疤脸。”
“唔,”齐东野轻叹一声,环顾四壁,矢车菊在夕阳下亮晶晶地发闪,“你想好了?”
“嗯。”她点头,没有半点犹豫。
父亲是在四十岁时确诊慢性铅中毒和神经衰弱,他曾是冶炼厂劳模工人,过度的奉献夺走了他的健康,光荣下岗以后,因职业病原因住进疗养院,而后工厂倒闭,积蓄散尽,便放弃治疗,归家等死。
母亲是在十年前去世的,那时双双下岗的父母穷途末路,家中已经揭不开锅,母亲卖掉自己唯一的金首饰,做了老大一桌子好菜,那是记忆里难得的盛宴(如果没有里面耗子药味儿的苦涩,简直可以超过1994年工厂联欢会上的集体年夜饭)。
不知情的父亲与我活了下来,而母亲却因为吃得太多而抢救无效,面色乌青死去。
这是齐玉露日记的一段回忆,笔触轻描淡写,近乎冷酷,仿佛并不发生在自己身上。
夜晚来临,酒后一点微醺,隔壁的父亲已经响起鼾声,齐玉露早早铺好了床,却迟迟坐在书桌前。歪脖子台灯的光芒昏黄,照着她的日记本,或者说这其实是一部写满碎语的诗集——
2000.6.12.礼拜一.响晴
远逝之物卷土重生,困守岁月长河之滨的痴人复苏过来。你再度出现,我等了好久,终于没有落空。我要在三十岁之前认识你。刻不容缓。亲爱的郭发,我想靠近你,看看你的疤痕有没有什么变化。爱,像燃烧一样,就让我把生命当做爱的燃料。禁忌的烛火被风熄灭,只剩废墟,只剩黑夜。这个世界上,布满猜疑的冷眼,我愿意相信你,直到生命尽头。
生命,她用钢笔打了个圈,于是掩卷,便完成今天的随笔。
危险人物(二)
——“杀人犯,惹不起,惹不起。”
郭发今年二十六岁,是城东老郭家的儿子,县里的人几乎不记得他的大名,都叫他郭小八。
说起郭小八,在十年前,那是个顶狠的角色——初中即辍学,摇身一变成了中原街一代的扛把子。作为太平之地最不太平的因子,聚众斗殴是他的家常菜,结果往往是所向披靡,常年一根台球杆傍身,如同孙悟空离不开金箍棒,后来越闹越大,终于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当街将一个大人的脑壳硬生生削掉一半,那人受此劫难,却侥幸没死,头颅变成瓢状,余生只能在福利院苟延残喘。
这就是当年轰动几大市县的中原街少年恶性伤人事件。
十年逝水,却如百年过眼,出来以后,意气风发的郭发已经生了少年白。
新世纪悄然而至,昔日前呼后拥的景象不复存在,曾经的道上兄弟全都走上正途,成了安分守法的老百姓,个个觉得他是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郭发记得很清楚,出狱那天的阳光有一种刺眼的陌生感,他窘迫地抚了抚自己象征改过自新的寸头,眯着眼打量外面的世界——师父和师母在监狱门外伫候着他,十年间,有人离开,有人犹在。
“我妈呢?”
“在家里等你。”师父杜建树的头发已经全白。
阳光底下,他感到安心,师母叽叽喳喳地问候他,师父含着笑拍打他的胸口。
“好小子,出来好好干吧!”
“师母给你介绍对象!”
那样惨烈血腥的过往,任何一个正常女人都不回选择和他恋爱成家。郭发早就死了这条心,十七岁那年映着橙子汽水般流淌的斜晖挥下手中斧子那一刻起,他就打算从此孤身一生了。
在狱中,他没和任何人说过自己入狱的原因,尽管那是个挺英勇挺爷们儿的苦衷。
眼前夕阳热烈,陌生的世界里,只有天边那轮太阳还有些眼熟,像橙子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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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郭发的任务十万火急,不能再拖了。为什么说是任务?是命运交给齐玉露的,所以称为任务。可是,如何靠近一个丝毫不认识你的人,这是一个严峻的问题。
自己的梦自己圆,齐玉露决定主动创造机会。
周末,书局歇业一天,齐玉露跟着老板柳山亭到省城补一批货,这一批运的乃是高中的练习册,足有近千本,回程的路上,车子明显变得沉重。
“老板,”齐玉露刚上完厕所,坐回副驾上,指了指后面,“冒黑烟了。”
柳山亭吓坏了,他在应急车道处停车,排气管正突突地冒着黑烟,柳山亭掩面咳嗽,叉着腰看着前路:“这可怎么整?”
齐玉露也没什么好主意:“再走一会儿就到人民公园那边,对面有修车厂吧,不远了。”
全太平县总共有四个修车厂,离他们最近的就是郭发所在的盛源修车厂,柳山亭沉吟了一会儿,有些为难:“那我知道,太平的路没我不熟的!’
齐玉露的心开始狂跳:“那去看看吧,万一一会儿出什么事儿,开不回去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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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门外响动,郭发一身全套灰色工服,顶着栗子壳一样的毛寸头,恹恹地走了出来,好像没有睡醒:“咋回事儿?”
“你师父呢?”柳山亭看见他那道从眉端延伸到头皮的伤疤,暗自骇栗,却要故作镇定。
“扫墓去了。”郭发习惯性地舔着嘴唇。
他的脸瘦出了颧骨,鼻梁挺出鹰钩的弧度,双眼皮很深,浓睫下垂,右眉是断的,左耳上方少了一个尖儿,耳廓上长了反骨,呈一种张扬的凶相,唯独嘴唇却如猫似的向下抿着,使他整个人透着股倔强的孩子气。
齐玉露屁股粘在在副驾驶上,迟迟不肯下车,隔着明净的车窗,将他看得变态般仔细。
郭发浑然不知自己正在被细致地打量,只觉得脸上发烫,仿佛有虫子在毛孔上蠕蠕地爬。
“我师父不在,要是严重我整不了。”他挠了挠脸,微微抬起头打量车况,这是辆红色的“松花江”微型面包车,有些年头了,车身多处坑洼,不知道遭遇了什么,车头被撞得瘪进去,活像是张正撇嘴的人脸。
柳山亭立马会意:“不是,前脸儿早坏了,我没修,后头,排气管冒黑烟。”
郭发绕到车后,排气管冒黑烟的原因无非就那几种,燃油混合气过浓、火花塞工作不良、点火系统不正常、气缸压力不足,他绕着车来回穿梭,逐一排查。
齐玉露心中惴惴,他的手在车身上摸索,像是探进她的灵魂——是她从废弃印刷厂里顺来了碳粉,在半路上厕所的空当扔进了排气管里,是父亲出的主意,不馊不坏,除了混淆视听,没什么副作用,据他说他从前对厂里领导使过这一招。
“汽油都是正常加的?是吧?”郭发瓮声问,这是他出狱的第三个月,和人的交流终于不成问题。
“对,汽油我不可能整劣质的,”柳山亭不由得警惕起来,不无忐忑地问道,“你看多久能修好?”
“下来。”隐约看见副驾坐着一个人,郭发叩了叩车窗,手套上沾满了黑色汽油。
齐玉露紧张地下了车,幸而他根本没有看向自己,转身到车后面鼓弄去了。
郭发脸上没表情,全程不说一句废话,好像和车有仇一样,把周遭搞得叮叮当当响。
“能不能轻点儿,这心脏病都让你给吓出来了,你修车还是砸车呢?”柳山亭终于按捺不住,他确实挺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