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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止安暗自好笑，不急不躁地说，我问你，定时炸弹从天上掉下来的？我进来时可是被你搜遍全身，连裤头都没放过。
　　杨峻如、焦魁都愣住了。
　　耿小六说，先别管炸弹怎么带进来的。到底管道里有没有炸弹，我爬上去一搜就知道了。
　　李止安说，快去搜吧。你们这么怀疑一个对党国忠贞不二的同事，真让人心寒。杨组长，你敢跟我打赌吗？
　　杨峻如说，赌什么？
　　李止安说，要是管道里面没有定时炸弹，你请我吃一顿大餐！
　　杨峻如说，要是有呢？
　　李止安说，请我吃一顿断头饭，然后亲手送我上路！
　　杨峻如一怔，见李止安一脸认真，便露出一丝蒙娜丽莎般高深莫测的微笑，说，输赢都是我请客，你一点亏都不吃啊。好吧，赌就赌！
　　耿小六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准备先爬到隔断上，再攀上通风口钻进通风管道。可他瘦得像根麻杆，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怎么也爬不到隔断上去。
　　焦魁气得大骂：真他娘的笨！滚一边去，看我的。
　　李止安挖苦道，换你也不行。这么高，神仙也上不去！
　　一直冷眼旁观的杨峻如叫住焦魁，不屑地说，别爬了。就会动手脚，能不能动下脑子？
　　焦魁搔着头皮说，动脑子？
　　杨峻如说，你想想，定时炸弹必定有定时装置，会发出嘀嗒声，副楼这么安静，通风管道出口又都敞开着，只要在下面仔细辨听一下，就可判断上面有没有那玩意儿。
　　焦魁佩服得五体投地，赞叹道，还是师妹脑瓜子好使，我都让小六给弄糊涂了。
　　杨峻如吩咐焦魁道，我在这边听，你去审讯室那边，也好好听一听。
　　焦魁说声好，匆匆离开。
　　三分钟后，杨峻如、焦魁再三确认没听到半点嘀嗒声，懊丧地站在走廊上。
　　李止安嘲笑道，一顿大餐看来吃定了。杨组长，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又不是孙猴子，不可能凭空变出定时炸弹来，也不可能飞上通风管道。
　　杨峻如脸色比哭还难看，郁闷地说，止安，都是误会，不好意思啊！
　　李止安白了她一眼，说，你们就不该怀疑我对党国的忠诚。佩枪能不能还给我？
　　杨峻如只得把他的佩枪扔给他。
　　上午八点四十分，冯才胜、关隐达走进一个遮着窗帘的房间，看见柳眉简单包扎的右臂伤口还在淌血水，她痛得龇牙咧嘴。
　　关隐达满眼心疼，仿佛痛在他身上，焦急地说，估计伤到了骨头，得尽快做手术。
　　冯才胜寻思道，会做小手术的同志不在城里，又不能去医院。我看只能想办法偷偷送到宾县，让部队上的大夫给她治伤。
　　柳眉态度坚决地说，我不同意出城。轻伤不下火线，我不能当逃兵。
　　关隐达说，我的姑奶奶，不抓紧手术，你这条胳膊就会废掉。不过，出城也相当麻烦，弄不好反而更耽误治疗。
　　冯才胜说，那你说咋办？
　　关隐达迟疑半晌，说，可以向庆祥堂诊所的孔泉大夫求助。
　　冯才胜、柳眉大为意外，不明白关隐达怎么会出这个主意。
　　冯才胜不动声色地问，他会外科手术吗？
　　关隐达说，他学过西医，能做外科手术。当然他的中医更好，从小跟他父亲学的。
　　冯才胜反对道，我觉得有些冒险，毕竟我们对孔泉不够了解，万一他不可靠，后果会很严重。
　　关隐达辩解道，你听我把话说完。我一直在暗中观察孔泉，他来抚顺街开诊所一年多，常去我的米面店买面粉，一来二去就混熟了。两个月前，我请他找些消炎药给我，好暗中送出去交给我们的部队，对他谎称是帮一个贩药材的朋友收集的。一开始他怕惹麻烦，不肯答应，但经不住我软磨硬泡，最后还是帮了这个忙，也没有出什么事。我觉得他还靠得住，打算把他发展成外围同志。请他给柳眉做个小手术，应该没多大风险。为了保住柳眉的胳膊，就算冒点险，我看也值得。
　　冯才胜听关隐达说完，反复惦量着，半天没有吱声。
　　见冯才胜迟迟不表态，柳眉说，老冯反对自有他的道理。关老板，安全最重要，就听老冯的。
　　不料冯才胜这时却想通了，说，我相信隐达不会看错人，就去找孔大夫吧。治伤要紧！
　　就在关隐达准备去找孔大夫给柳眉治伤的时候，李止安正坐在杨峻如的办公室里，听她解释说，你在卫生间蹲那么久，太不正常了，我不能不起疑心，请你理解。
　　李止安明白凡事都要适可而止，便不再不依不饶，大度地说，没事，我收回刚才说的气话。只是你动不动就怀疑我，让我很受打击。
　　杨峻如赔着笑脸说，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党国。你放心，我还是倚重你的。中午我请你吃一顿大餐，给你压惊！
　　李止安笑道，只是开个玩笑，哪能真让你破费。
　　就在这时，门外走廊上响起苏兰大大咧咧的叫声。苏兰嗲声嗲气地叫喊着止安，一声比一声响亮。
　　李止安有些尴尬，对杨峻如苦笑道，不好意思。
　　李止安快步往外走，拉开门，对走廊上的苏兰没好气地嚷道，你瞎叫唤什么？以为这是西街菜场啊。
　　苏兰对李止安翻了个白眼，一路小跑过来，跟着他迈进屋子。
　　杨峻如笑道，嫂子，从江边回来啦？
　　苏兰叹口气说，鳌花鱼没买到，明天早上再去看看。
　　李止安说，算了，不用费这么大劲。
　　苏兰翻了他一眼，说，那可不行，咱们的结婚纪念日，必须得有鳌花鱼豆腐汤，让你吃个高兴。你吃高兴了，这个纪念日才没白过。
　　杨峻如说，嫂子，你可真用心！
　　苏兰抱怨道，可他一点也不上心，不当回事。
　　说着她端起茶几上的那杯茶水，问李止安，是你喝过的吧？还没等李止安回答，苏兰已把水杯送到嘴边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抹了下嘴巴说，渴死我了。
　　看着苏兰重重地放下杯子，杨峻如微微皱了下眉头。
　　李止安说，你该去打理饭店了，我和杨组长还有事呢。
　　苏兰却说，你头痛越来越厉害，不能再拖了，这就跟我去庆祥堂找孔大夫。杨组长，能不能给止安准一个小时的假？
　　杨峻如说，可以呀。止安，你听嫂子的，得赶紧治。
　　李止安固执地说，真不用看什么中医，吃止痛片就管用。
　　苏兰瞪眼道，止痛片又不能治本。杨组长都同意了，快跟我走。
　　苏兰不由分说地往外使劲拽拉李止安。李止安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又不想让杨峻如看笑话，只得无奈地跟她走出去。
　　杨峻如来到窗前，往前院里望去，只见苏兰拖着李止安往外走，李止安想挣脱她，跟她在争执。杨峻如怔怔地看着，忍不住摇了摇头。
　　直到苏兰、李止安走出大门，从视线中消失，她才收回目光，坐到办公桌前。她稍不留神，那些沉淀许久的往事便纷至沓来，争先恐后地涌上心头。
　　她慌忙打开一个卷宗，强迫自己往下看，硬生生地把自己拽回现实……
　　副楼审讯室里，焦魁走来走去，对耿小六说，李止安拉肚子蹲那么久的茅坑，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耿小六说，不是没tຊ听到嘀嗒声吗？那就不可能放定时炸弹。没用定时装置，普通炸弹早就会爆炸，不会等到现在。
　　焦魁说，你说的我都明白。不过凭我对李止安的了解，这事不应该这么简单。你去找个梯子来。
　　耿小六问道，你还是想进通风管道看看？
　　焦魁说，不亲眼看清楚，心里不踏实。
　　耿小六说，要不要跟杨组长说一下？
　　焦魁恼火地说，这么点屁事，我这个副组长还不能做主？
　　几分钟后，耿小六找来一架破旧的木梯，焦魁亲自爬上去，钻进通风管道，仔细搜查，结果什么东西都没找到，任何异常也没发现。
　　焦魁回到地面，耿小六说，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焦魁说，看来止安真吃坏了肚子！
　　庆祥堂诊所内，孔泉在给一位黄脸女子号脉看舌笞，诊断她患上了伤寒。黄脸女子哭诉家里穷得叮当响，掏不起药费，孔泉和颜悦色地安慰说，你别担心，我不收你药钱。
　　黄脸女子感激涕零，扑通跪下，大叫活菩萨。孔泉和徒弟张磊忙拉起她，孔泉说医者仁心，每位前来就诊的贫苦人我都会帮一把。
　　这时，关隐达甩着膀子快步走进来，卷起一股风。孔泉送走千恩万谢的黄脸女子，对关隐达说，我正要让张磊去东北米面店买点面粉。
　　关隐达笑道，我让伙计给你送过来，不过面粉又涨价了。没办法，进价天天涨，我这小本生意快撑不下去了。
　　孔泉忙道谢，对涨价表示理解，问他过来有什么事。关隐达往门外看了看，小声说，店里的柳眉胳膊受了伤，想请你帮忙处理下伤口。
　　孔泉愣了愣，说，简单包扎一下可以。你知道，我是不做手术的。
　　关隐达说，她的伤看样子有点重，需要清创缝合。看在老街坊的面子上，想请你破个例。
　　孔泉一脸为难，说，你跟我说实话，她的伤是怎么来的？是不是枪伤？枪伤我坚决不做，怕惹火烧身。咱俩是朋友，你可得替我着想，别把我往火坑里推！
　　关隐达说，实不相瞒，就是枪伤！
　　孔泉一口回绝道，对不起，关老板，我帮不了你。
　　关隐达说，你别急，听我把话说完。柳眉的枪伤，是被一贯道一个小混混耍流氓泄愤打伤的。
　　孔泉问，既然这样，怎么不送医院？
　　关隐达说，我怕惹麻烦。你说被地痞打伤，人家不相信咋办？所以只好请熟人帮忙，悄悄缝合。你一向积德行善，怎么忍心看着一个小姑娘丢掉一只胳膊？
　　孔泉重重地叹口气，犹豫再三，最后才勉强答应，要求关隐达一定要守口如瓶。
　　关隐达说，你放心，咱一个小老百姓，哪敢招惹是非？
　　柳眉很快被送过来，孔泉一看伤势不轻，立马在后屋关起门来，给她处理伤口。
　　就在这时，苏兰拉着李止安突然走进庆祥堂诊所。不见孔泉，苏兰高声大嗓地问张磊，孔大夫去哪儿了？机灵的张磊撒谎说师傅出诊去了，叫他俩稍等。
　　后屋里的孔泉、关隐达听见前堂的动静，透过墙板缝看到苏兰和李止安的身影，孔泉脸色大变。
　　关隐达不解地问，你紧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