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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初雪飘在红梅上，正要提笔赋诗一首，却等来了他的消息。

　　三个月，大军凯旋，班师回朝。

　　她小跑到谢府门口，希望在万人空巷中一眼便能看见他。

　　事实也的确如此，谢宜萱在人群中一眼就望到了他……

　　是他，却又不是他。

　　荣家旗帜下，一口紫檀木棺材，棺材上方正是他的铠甲与佩剑，棺材前方是从前任命的圣旨和历场大获全胜的捷报。

　　谢宜萱腿一软，滑坐在地，不可置信地问着身边的人，那口棺材里究竟是谁。

　　“是荣少将军，这一战，他同那五万将士，以少敌多，为国捐躯了。”

第八十二章 灵堂

　　荣府，男丁抹泪，女眷嚎哭，正堂之上一座二尺棺椁，四周都是明晃的烛火，棺椁前一块木牌位清楚刻着荣晏嘉的名字和年岁。

　　李显允刚经历不久的丧师之痛，如今又要面对好友的离去，脊背明显薄了几寸，他沉着面色手中持着三炷香，对这亦兄亦友的荣晏嘉恭恭敬敬地三鞠躬。

　　一旁的荣老将军强忍哀痛与太子殿下行礼，而荣夫人已经哭晕一次又一次，所以由幼妹荣沁嘉代为招待前来吊唁的人。

　　“荣将军节哀，荣小姐节哀。此事，本宫定会给荣家一个交代。”李显允沉声道。

　　“晏嘉为国为民，血洒疆场是他职责所在，还望殿下不要多挂忧，朝政要紧。”

　　“荣将军大义，本宫钦佩。”

　　荣沁嘉朝太子李显允行了军礼。

　　荣晏嘉在时，唯独挂心着这个一心痴迷武学，想同男儿一般行军打仗的妹妹，生怕她受了半点委屈。李显允暗道，日后定会代替荣晏嘉，为这位荣家大小姐寻一门好的亲事。

　　李显允与众人寒暄后，便要离开这个伤心地，重返东宫处理朝政，跨出大堂之时，耳边却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啜泣声，是出自于一个女子。李显允眉宇微皱，命手下之人悄声去寻找哭泣之人。

　　手底下人还是有些笨手笨脚，打草惊蛇令那躲在墙后的女子先跑一步，朝着侧门离去，好在李显允料事如神，提前站在侧门口，与那人险些撞了个满怀。

　　眼前女子穿着一身缟素，头戴一顶白色帷帽，将她憔悴的面容遮的严实，若不是惊慌逃蹿之时发出后怕的声音，李显允不会这么容易认出此人，便是那谢家的大小姐谢宜萱。

　　李显允示意手下的人离去，对她的事情不许外传。

　　谢家和荣家不睦已久，她的出现势必会给两家带来舆论。

　　“若本宫没有记错，谢将军已亲自吊唁过，谢小姐你身为闺阁女子……不该出现在此地。”李显允沉声。

　　“殿下，我只想见他最后一面。”谢宜萱抽泣着，声音很是虚弱。

　　李显允有些不明所以，可从她的表现来看，二人不仅是旧识，甚至可能是……李显允不敢多想。这些年荣晏嘉说自己心中有一个人，可始终不愿报出她的姓名，如今看来，便是这政敌之女谢宜萱。

　　这二人的相恋，对皇室来说的确不是小事，两军若有姻亲，势必引起皇家担忧，这也就是为何荣晏嘉不肯开口的原因。

　　“殿下……求求您。”谢宜萱重重地跪在地上，便要磕头求恩。

　　“你……罢了，你且起来，本宫替你引开荣家的人，给你同晏嘉最后独处的机会。”李显允一时不忍，因为从谢宜萱的眼神里，他仿佛能看见许听澜那日灵堂上的模样。

　　李显允以政事为缘由成功将荣老将军拉到偏殿休息一下，而荣沁嘉也去照顾昏迷不醒的荣夫人，可离开之际，荣沁嘉还是多了一份心思，回头看着灵堂后门进入一道白色身影，似是女子。

　　荣老将军忠心为国，听了李显允的政见后暂时放下满心苦楚，趁着午时休憩时刻，思索着如何向敌国复仇，李显允也就借此告辞，路过灵堂在门口逗留了一会儿，想着替她打掩护离去。

　　可见里头久久无人出来，李显允眉宇微蹙，推开了半扇窗棂，看见那抹白色身影倒在二尺棺椁边上，于是跨入其中，探其鼻息，稍显微弱，人命关天只能立刻请府医，免不了惊动荣家的人。

　　府医老钱神色凝重，把脉整整三次。

　　“老钱，谢小姐这是……”荣老将军虽然与谢老将军不睦，但也是一个时代入朝为官的人，也算长辈，还是关切了一句。

　　老钱回头看了荣老将军和身后的荣小姐，支支吾吾道：“谢小姐这是悲痛欲绝，一时晕厥，好生休养几日倒是无妨……不过……”

　　“不过什么？”李显允在屏风外出了声。

　　“谢小姐她……已有身孕，观其脉象，约莫三月。”老钱不敢随意下定论，怕玷污人家清清白白的名誉，于是再三确认，可脉象骗不了人。于是颤颤巍巍跪在地上，听凭发落。

　　“谢家姐姐醒了……”荣沁嘉身为在场唯一的女眷，在屏风内侧看着逐渐睁开眼睛的谢宜萱，于是走过去给她披上了厚衣服，“你……都听见了。”

　　谢宜萱点了点头，却默默掉下眼泪，靠在荣沁嘉身上。

　　荣老将军让老钱对于此事闭口不谈，便放他先行下去，他站在屏风外面，缄默良久，缓缓道：“阿萱，本将军长你父亲两岁，称一声荣伯伯便是。你且告诉荣伯伯，你腹中的孩子，是不是……”

　　李显允看着荣老将军，眼中隐隐约约有莹亮，泪花中带着一丝希冀。

　　“是……”谢宜萱虚弱地出了声，她并不想隐瞒，“阿萱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万万不能和晏嘉在一起的，可是……”

　　谢宜萱肩膀颤抖，捂嘴落泪，眼前晃过一幕又一幕二人的甜蜜往事。

　　“你放心，今日之事，荣家定会保你名声，全府上下不会外传。如今晏嘉……已经不会回来了，这孩子于你而言，是个负担，荣伯伯定会请最好的医者，不让你伤着身子。”

　　这腹中的孩子明明是荣晏嘉唯一的孩子，作为父亲的荣老将军还是挂记着这姑娘的未来和名誉，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让这姑娘守一辈子活寡，遭受外面人对她不知检点的闲言碎语。

　　“荣伯伯，这是我和晏嘉最后的联系了，我求求您，让她留下来吧，我已经失去了晏嘉了，我真的不能再失去这个孩子了。”谢宜萱猛地摇头，她知道荣老将军的良苦用心，可她不怕外人的指指点点。

　　“可是……”荣老将军既是欣慰，又是后怕，荣谢若结合，便是国家军队半壁江山，又怎么能让皇家放下心去。

　　这时李显允开了口，道：“本宫对于荣谢两位将军的忠诚从来没有怀疑，晏嘉更是本宫的生死之交，这点您大可以放心。至于谢小姐，你如果想让这孩子生下来又不遭受外人冷眼，本宫有一计策。”

第八十三章 念家

　　“什么计策，只要殿下您说，就算是我的性命也无妨。”谢宜萱眼前燃起星火，她又不想谢家背负女儿不知检点的骂名，又不想放弃腹中孩儿的性命，于是语气有几分激动。

　　“下月，本宫与太子妃周氏成亲，你以侧妃名义入府。”李显允道。

　　“殿下，万万不可。这可是混乱皇室血脉的罪名啊。”荣老将军单膝跪下行了礼。

　　“荣老将军，晏嘉身为我的亲信，是为了撑起东宫势力这才上战场积累战功。”李显允双眸炯炯，语气坚定。

　　他又透过屏风看向谢宜萱，问道：“谢小姐又可愿放弃腹中孩儿之性命，抱有遗憾孤独终老或是……嫁给旁人。本宫所做不过是为换晏嘉恩情，给予你孤儿寡母一处无忧无虑的荫庇之所。”

　　谢宜萱跪坐在床上，强撑着精神磕了一个头，感恩道：“民女代腹中孩儿，多谢太子殿下恩情。”

　　而坐在床头一身缟素的荣沁嘉，在这个寒冷到失去温度的季节里，重新拥有了一束光。

　　他替谢荣两家开辟一条活路，不怕被人指责不顾祖宗血脉。

　　有担当重情义的未来君王，叫她怎么不动心。

　　许听澜漫步在深夜的宫道上，巡逻的侍卫们见了她躬身行礼，可她魂不守舍，眼神满是迷茫，径直略了过去，脑海中全是慧贤妃趴在床前，慢慢回忆起那些荆棘密布的往事。

　　也不知走了多久，深夜的风吹得她一个激灵，这才缓过神来，扣了扣紧披着的鹤氅。

　　“小姐，夜已深了，咱们也该回去了。”茝茝出声道。

　　“一时出神，这才忘了时间。”许听澜自责，环顾四周景象，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宣室殿，办公的书房还有明亮的烛火，定是李显允还在忙碌国事。

　　许听澜站在宫墙外，透过缝看着里头，烛火映照出他的侧影，未曾停下一刻的笔，还有堆叠的案牍。

　　心中百感交集，李显允这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说他冷血无情，可每每当他望向自己时，眼底总有繁华盛放，怀里又是那样温暖令人安心。他替贺贵人、罗贵人、荣修仪、慧贤妃做了那么多事情，每一条每一件都令人动容。

　　可他的的确确是故作姿态，放任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