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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色我小心问道：“送我来医院的，是……陆南琛？”

陆老夫人哼了一声，脸色更加难堪。

“要不是那个小兔崽子自作主张，我也不会出现在这。”

“他为了救你，撇下了自己的订婚宴，撇下了小莹和满堂宾客，撇下了陆家的脸面，他什么都不要了，看见你倒在血泊中，他就像疯了一样，再也不是我认识的冷静自持的路南琛，你究竟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

听完陆老夫人的话，我心底泛起一丝心疼，“那他现在，还好吗？”

陆老夫人重重敲了一下拐杖，一脸痛心疾首。

“你昏迷的这半个月，他天天在我门前跪着，跟我说除了你，他谁也不娶。”

“他能任性，可陆家的产业容不得这么任性，这两年市场行情不好，回款跟不上，陆家已经有了资金缺口，小莹家里是银行世家，只要订婚，陆家的缺口就能补上，可偏偏你这个狐狸精出来搅局。”

“南琛为了你，已经决定去新西兰开发新项目，项目成功，陆家不但能补上缺口，还能更上一层楼，如果项目失败……”

陆老太太说到这沉了脸，“冤孽，都是冤孽。”

我不想给陆南琛带来这么大麻烦，于是说道：“我去劝劝他，一定能让他回心转意。”

陆老太太摇了摇头，“已经晚了，他今天上午的飞机。”

“他走之前，你还昏睡着，他嘱咐我一定要照顾好你。”

“等你出院了，你就搬到陆家老宅，和我一起住。”

“不行！”我爸站在病房门口，手里拎着保温桶，看样子他刚买饭回来，“我女儿出院以后是要回家的！”

陆老夫人瞥了我一眼，“你做决定吧，姜琳，不过答应照顾好你，是陆南琛走之前我和他之间的约定。”

陆老太太让我慢慢考虑，她先回去了。

我爸心疼地坐在我旁边，拿出保温桶里的粥，一点一点喂我。

他怕我妈受刺激，所以这件事没有告诉她。

我爸一个一米八多的大老爷们，此刻眼睛里竟然有些红肿。

“闺女，咱们远离陆南琛吧，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万一醒不过来，你让我和你妈下半辈子怎么活……”

刚才跟陆老夫人交谈完，我脑子里还乱着，此刻只有一个念头。

陆南琛为了我去了新西兰。

陆老夫人说，项目开发周期很长，至少要三年。

我一想到他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打拼，顿时鼻子一酸，掉下两行泪来。

我握住我爸的手，“爸，陆南琛为了我付出太多，我这时候不能再退缩了。”

我爸表情悲怆，“可是你住到陆家，他们难为你怎么办？”

我安慰他：“放心吧，爸，陆老夫人既然跟陆南琛约定好了，我相信她不会出尔反尔。”

我爸看了看我，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同意了。

但他要我保证，每周都要回家一次。

过了一个月，我可以出院了。

陆老夫人派了司机接我，我坐在车上，平静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色，渐渐周围变得人烟稀少，只剩下了满眼翠绿的植物。

汽车停在了郊外的一座庄园前，建筑古香古色，应该就是陆老夫人口中的老宅。

佣人带我走进去，告诉我老夫人已经给我安排好了房间。

房间的隔壁是一间康复室，里面摆满了器械。

佣人解释道：“老夫人知道您的腿还没有完全恢复，特意准备了这间房间，还专门雇了康复师，帮助您尽快恢复。”

我没想到陆老夫人准备得这么充分，感激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我在老宅安心地住了下来。

陆老夫人的作息时间很规律，每天早早起床伺候花草，下午喝完茶以后，听听戏曲，晚上就安安静静地坐在客厅里看书。

她从不主动找我，就仿佛房子里没我这个人一样。

但一日三餐，和其他用度，都会有佣人准时送到我房里。

有时候我突发奇想，我是不是陆老夫人养的一只小猫，因为小猫刚来，害怕她应激，所以先让她自己熟悉熟悉环境。

这么想以后，我反而有了些逆反心理。

我给自己定好闹钟，早晨早早起来，坐到餐桌对面，和陆老夫人一起用餐。

她颇为诧异地看着我，但最后什么也没说。

我这样坚持了好几天，没换来她的只言片语，她似乎还在记恨我搅黄了陆南琛的订婚。

直到有一天，陆老夫人吃完早餐，站起来的时候扭到了腰。

我嘴里还叼着一片面包，赶紧过去给她揉了揉。

她一开始想闪躲，可腰疼得她动不了，于是乖乖让我揉了几圈。

她从一开始的龇牙咧嘴，慢慢露出了舒服的表情。

“姜琳，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手艺。”

我坦诚道：“我妈也有腰疼的毛病，我都是给她揉练出来的。”

陆老夫人顿了顿，没有多说。

我以为我们的关系缓和了，可第二天早晨，她没有下楼吃饭。

佣人说，她在自己房间用餐，不和我一起吃了。

我低下头，陷入了深深的沮丧。

几天以后，本是陆老夫人听戏的时间，我在房间里没听到外面的动静，于是出来客厅查看。

只见陆老夫人靠在躺椅上，呆呆地盯着窗外，外面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似是感应到我在身后，陆老夫人开口说道：

“姜琳，你想不想听听我年轻时候的故事？”

我默默地坐在陆老夫人身后，听她娓娓道来。

“我年轻的时候是大家闺秀，对父母言听计从，父母给我和陆家定了亲，我就乖乖穿好嫁衣，嫁到了陆家。”

“成亲的那天，天空也像现在这样，下着小雨。”

“后来这一嫁，就是五十多年。”

“每一天我都尽职尽责地完成自己的使命，伺候丈夫，孝敬公婆，给陆家开枝散叶。”

“可是后来，上天夺走了我的丈夫，又接连夺走了我的儿子和孙子，可我不敢倒下，他们留下的偌大的陆家还需要我去支撑。”

“我从后辈里挑选、培养新人，终于让陆家有了今天的光景。”

“姜琳，如果你是我，你会允许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继承人，去娶一个对陆家毫无助益的女人？”

我深深埋下头，不敢去看陆老夫人消瘦的背影。

她继续说着，声音里带着饱经世事的沧桑：“我一辈子都给了陆家，从没为自己活过，也从没拥有过情爱，但我不后悔，因为人站在高位，总有东西需要舍弃。”

“可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没有看透南琛的一颗心。”

“姜琳，之前我劝你离开南琛，可我没想到，他竟然为了你，远走异国他乡，去完成几乎不可能完成的项目。”

“是我老了，老了……”

陆老夫人一边感叹着，一边慢慢闭上了眼睛，感受着窗外扑面而来的雨水气。

躺椅微微晃动，摇曳着陆老夫人轻薄的身躯，像是在抚慰着她自我奉献的一生。

我轻轻迈着步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头闷倒在床上，心中百感交集。

但我想，如果陆南琛成功回来，陆老夫人一定会接受我们。

晚上，吃过晚饭，小莹突然来了。

陆老夫人对她有愧，拿出许多礼品补偿她。

小莹摇摇头，“奶奶，我不能收，我今天……是来找姜琳的。”

说完，她眼神直勾勾盯着我。

陆老夫人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起身道：“那你们聊，我老太太先回房了。”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小莹两个人。

佣人给她倒了杯水，她一饮而尽。

“姜琳，我本来去医院找你，可医生说你出院了，是被陆老夫人接走的。”

我心里揣测，她会不会是来找我算账的，毕竟我出车祸，间接毁了她的订婚宴。

于是问她：“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小莹目光灼灼，“你究竟爱不爱南琛哥？”

我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莹表情认真，“实话告诉你，上次我把你们俩的事告诉奶奶以后，南琛哥找过我，他说他心里只有你一个，绝不会喜欢我。”

“可我不甘心，后来他出了车祸，是我提议的，让他和我订婚，如果你来抢婚，我就自动退出，但如果你不来，陆南琛就娶了我，我们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商业联姻夫妻。”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这么做岂不是你吃亏？”

小莹回答得斩钉截铁，“没错，是我吃亏，可是我控制不住，我就是喜欢他，哪怕有一丝丝可能成为他的妻子，我也愿意尝试。”

“我本来以为我赢了，可是南琛哥看到你出车祸以后，奋不顾身就冲了出去，没有留下一句话。”

“那一刻我才明白，我输得彻底。”

小莹垂了眼眸，神色黯淡。

“所以，姜琳，我今天来就是问问你，你究竟爱不爱陆南琛？”

我脑子里回想着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原来陆南琛一直在为了我努力。

而我就像个懦夫一样，只想着逃离。

我何德何能，值得他这样喜欢我？

但我知道，现在的自己不能再退缩了。

于是回答小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