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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行砚瞥了一眼不人不鬼的侯公公,转而看向李云裳,语气平静:“殿下,您给的说法,本王不满意。”
李云裳脸色大变,慌忙向后退去,大声呼喊:“拦住他!快拦住他!”
兵刃相接,公主府内乱成一团,剑光与呼喊声交织成一片。
谢行砚剑法凌厉,招招致命,试图阻挡他的侍卫接连倒下,雨水混合着血水,流了一地。
他提着滴血的长剑,一步步走向瑟瑟发抖的李云裳,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了一声怒喝:
“璟元,住手!”
匆匆赶来的皇帝,看到公主府混乱的场景,面色铁青,冷声下令:“璟元,把剑放下。”
谢行砚握剑的手微微颤抖,剑身滴落的血迹在地上汇集成一团,他眸光震颤,死死盯着李云裳。
而后者惊魂未定,快步躲到了皇帝身后。
皇帝深吸一口气,不顾身旁大太监的阻拦,走到了谢行砚面前,亲手夺下了他手中的长剑,沉声道:
“璟元,逝者已矣,你便是如何难过,也不能在公主府大开杀戒,你这样做,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叔父?”
叔父?
谢行砚垂下眼帘,遮蔽了眼中那一闪即逝的晦暗,他的父亲的确与皇帝结拜,可那除了猜疑和忌惮又换来了什么?
剑已脱手,他的手臂无力地垂着,方才的凌厉一去不返,只剩颓然。
“臣,知错。”
他缓缓跪倒在皇帝面前,头垂得很低,旁人看不清神色,但他眼中分明是极力隐忍的恨意和锥心刺骨的痛。
皇帝挥了挥手,示意周围的护卫退下,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谢行砚,命令道:
“凌王夜闯公主府,朕恕其狂悖,责令其禁足三月,罚俸半年。”
第13章
皇帝观察着谢行砚,许久,见他没有异议,又俯下身,和颜悦色地去扶他,变回了那副温和宽容的长辈模样,语气关切:
“璟元,朕知你心中哀痛,回去好好休息吧。”
而谢行砚却跪在地上没有动,他低沉的声音有些哑:“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解除我与殿下的婚约。”
闻言,皇帝的眉头深深蹙起,腰背再度直了起来,又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帝王。
“璟元,你当真要为了一个已死之人,放弃和裳儿的婚约?”
“是,臣与殿下已生嫌隙,婚约不除恐成怨偶。”
谢行砚腰背笔直,不卑不亢,语气决绝,皇帝叹了口气,看着李云裳摇了摇头,终于说道:
“也罢,你们的婚事就此取消吧。”
……
从公主府回来以后,一连半月,谢行砚终日泡在酒窖,醉生梦死。
仿佛只有喝醉过去,才能再见到宁岁岁。
是夜。
“吱嘎——”
谢行砚提着酒坛,摇摇晃晃地推开了栖风阁的院门。
里面的花草摆设一切如旧,院里的下人还像往常一样打扫着庭院,院中一切,都与宁岁岁在时别无两样。7
他提着酒坛,在院中的石桌前坐下,月华如水,他提着酒坛,醉人的香气扑面而来,他却顾不及细品。
一口又一口,烈酒入喉。
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恍惚间,他看到宁岁岁就坐在自己对面,托腮看着他。
“小叔,你是不是又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啊?怎么喝这么多酒?”
谢行砚怔愣一瞬,眼眶忽地红了。
“轻儿?你来看我了。”
他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却没敢再伸手触碰她,他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的虚影,那都是宁岁岁尚在时的样子。
夜深了。
谢行砚醉倒在石桌前。
“救命!有没有人?救命!”
梦中,熊熊的火焰吞噬着一切,热浪滚滚而来,少女的呼救声格外清晰。
他顾不上越烧越旺的火势,拼尽全力,撞击着那扇紧闭的门,可无论他用什么方法,那扇门始终纹丝不动。
“轻儿!轻儿你别怕!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他纵身跃上房顶,掀开瓦片,火焰涌出灼烧着他的皮肤,而他却像感觉不到痛楚。
穿越火海,每一步都充满了艰难和危险,而他挣扎着,从未放弃。
可当他走进,透过烟雾,却看到——
宁岁岁苦笑着跪在佛前,郑重许诺:“若有来生,愿我和谢行砚早也不要相遇了。”
烈火焚身的痛如有实质,无论他如何努力,始终无法到达宁岁岁身边。
眼看着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谢行砚慌乱地伸出手,焦急呼喊:“轻儿!轻儿!”
可宁岁岁只是跪在佛前,没有再看他一眼。
手臂被烈火吞没,谢行砚猛然惊醒,他睁开眼,皱眉揉动着酸麻的手臂,眼中一片哀痛。
与此同时。
一辆前往北地的马车上,裹在毯子里的少女悠悠转醒,她的嗓子嘶哑得说不出话,只能皱着眉头用手比划。
“水?”
陪在她身边的少年很快读懂了她的意思,小心地搀扶起她喂了水。
少女缓缓吞咽,这个过程似乎极为痛苦,她半张脸上都是烈火灼烧的伤口,瑟缩着靠在少年怀中。
少年轻轻抱着她,如同呵护一件珍宝。
“轻轻,翻过这座山,就要下雪了。”
第14章
五年后,京都街市。
“听说了吗?大名鼎鼎的轻老板要来京都开商号了。”
“真的假的,你说的可是传闻中富可敌国的轻老板?”
“那当然,除了她还能有谁?”
谢行砚坐在明月楼二楼的雅间里,端着酒盏,静静听着底下人的议论,狭长的眼眸目光深邃,唇边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一晃五年过去,凌王府的酒窖早就空了。
幸好,宁岁岁曾手把手教过明月楼掌柜酿酒的技巧,他现在才能勉强喝到相似的味道。
“王爷,陛下请您进宫,好像是为了公主的事。”
身旁的侍卫上前,俯身在谢行砚耳边低语了一句。
“知道了。”
谢行砚垂眼应了一声,面上那股笑意荡然无存。
他一挥衣袖,站起身,还不忘吩咐:“把酒带走。”
……
另一边。
北地严寒,宁岁岁裹着狐裘大氅,由侍女搀扶着下了马车。2
跟在她身后的,是绵延数里的车队。
城楼上的士兵一看见她,就高兴地挥舞旗语,还不忘回身大喊:“快去告诉将军,夫人来了!”
宁岁岁刚进入军帐不久,火都还没烤热,帐门就被人从外面掀开,一个高大的身影逆光走来。
下一秒,天旋地转,宁岁岁落入了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
“阿岑!”
宁岁岁一声惊呼,语气嗔怪,柔软的掌心刚落到来人的胸膛上,就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捉住,看起来更像撒娇。
卫岑眉骨上新添了一道疤痕,宁岁岁抬起指尖轻轻抚摸着,面露关切:“怎么搞成这样?”
“小疤,不碍事,丝毫不会影响我的俊美。”
他下巴上有一层细密的胡茬,搁在宁岁岁颈间,刺痒得她咯咯直笑,连连去推他的头。
“好了,别闹了,你的身量怎么窜得这么快?每次见你都好像大了一圈。”
闻言,卫岑起身,单手托着宁岁岁转了个圈,邀功似的炫耀着。
“夫人养得好。”
“好啦,快放我下来。”宁岁岁搂着卫岑的脖子,轻拍他宽厚的肩膀。
卫岑叹了口气,默默将她放了下来,语气委屈地小声嘟囔:
“生分了,不给抱了。”
宁岁岁仰头看着卫岑,原本她还能到他的肩膀,可这几年他越长越快,现在她抬起头,就只能平视他的胸膛。
偏他这么大个人,还总像小孩子似的委屈撒娇,叫她无法招架。
“好啦,我有事要跟你说。”拉着卫岑的手坐下,宁岁岁直视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