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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没说完，沈寂言抬起手，将杯里的酒液浇在了我的头上。

　　冰凉的酒盖过眼睑，沿着脖颈顺流而下，刺得我心尖哗哗流血。

　　我呼吸一窒，再说不出一个字。

　　下一秒，只听“砰——”的一声炸。

　　沈寂言将空酒杯摔碎在了墙角。

　　而后就越过我，大步离开。

　　这暴戾的举动却唤醒了其他人血液里的恶劣。

　　他们尖叫着起身拿起酒瓶，然后一个接一个地往我身上浇。

　　“这么脏这么臭，是得好好洗洗！”

　　“就你也配喜欢言哥？你多想他一秒都是在玷污他，照照镜子吧土包子！”

　　像刀子一样的话深深扎向我。

　　扎得我皮开肉绽，血流不止，体无完肤。

　　我深深垂着头，就像个没有感情不会反抗的玩具任他们侮辱欺凌。

　　等到桌上所有啤酒都倒完了，众人才痛快离去。

　　只剩我像个水鬼一样，黑压压的酒水不停往身下淌。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一步步走出会所。

　　司机陈伯不在，一定是接了沈寂言回家去了。

　　还好不在，不然我也会怕弄脏了车里而不敢上车。

　　我抱着胳膊，在夜色里慢慢往回走。

　　一阵风吹过，我打了个寒颤。

　　忽然想起沈耀华来到村里那天。

　　听说我刚死了父母，他就选了我资助。

　　那时旁边的村里人都在小声说：“命真好啊，这机会让她得着了。”

　　“是啊，本来怎么都不该轮到她的。”

　　我当时不明白，一个进城读书的机会，怎么就比我父母的命还要值得？

　　如果要他们去死，来换自己儿女进城念书，他们愿意吗？

　　我回到沈家。

　　站在热水中，我用肥皂不断在身上用力地擦拭搓洗。

　　皮肤被搓出一条条细长的赤印，指甲尖端泡软发白全破了皮。

　　我一遍遍的搓洗，只想着洗干净点，洗干净点，再洗干净点。

　　脏，臭，恶心，馊味。

　　那些话像是一个接着一个散不去的恶梦，将我困住找不到出口。

　　最后我崩溃地抱住头蹲下去。

　　一夜过去，我毫不意外地发起了烧。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喉咙里像是塞了块海绵，额头和后背也全是涔涔冷汗。

　　我忍着胸口里的恶心感，爬起来找了几片退烧药吞下去。

　　然后就起床洗漱去学校了。

　　到公交站时，沈家的车从我面前呼啸而过。

　　我看见沈寂言坐在后车座，维持着一惯的冷脸。

　　我无声地攥紧书包背带，极力缓解头重胸闷的感觉。

　　公交车来得慢，路上又遇到大堵车。

　　我踩着打铃点赶到教室。

　　刚到教室门口，一只手却从后面抓住我手臂。

　　我整个人被拽着转过身，还没看清对方是谁。

　　一个巴掌挟着风落到了我脸上——

　　啪！

　　女生的刻薄讥讽声跟着响起。

　　“就你这个臭泥巴也配惦记沈寂言？！”

第4章

　　这一巴掌下去，才仅仅只是个开始。

　　我摔在地上，紧接着就被拖到了女厕所里。

　　为首的女生是蒋思思，她对沈寂言的喜欢和追求早已无人不知。

　　当时我以沈家资助的身份来到这所学校时，蒋思思就已经警告过我。

　　这一次，蒋思思一脚踹在我的小腹。

　　“臭泥巴，给我说话！你是不是喜欢沈寂言？”

　　我痛苦地蜷成一团，视线发花。

　　我想摇头，想说没有。

　　可蒋思思带领的一群女生根本不给我开口的机会。

　　拳脚像雨点似的往我身上落，耳边是更加讽刺的话语。

　　“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以为住在沈家，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我艰难地摇头，有一股异感直往喉咙冲。

　　我没忍住，张嘴便吐出一大口。

　　被淋了一裤脚的女生尖叫一声，骂了句脏话：“恶心死了！”

　　“乡巴佬你是不是想死！”

　　可蜷成一团的人吐完就没了反应。

　　几个女生捂着鼻子，嫌恶地又踢了我一脚。

　　我身体仰面，脸上红得不正常，一点动静都没有。

　　厕所里忽然死一般的沉寂。

　　“思思……她，她是不是死了？”

　　蒋思思脸色一变，瞬间比我更白。

　　我很早就没了意识。

　　我像沉到了深海里，沉浮之间，我看见自己死去的父母向自己伸出了手。

　　他们是来接我的吗？

　　“元眠春！”

　　一道声音在耳边乍响，将我从海里捞了出来。

　　我挣扎地睁开眼，就看见张妈立刻凑近：“小春，你还好吗？”

　　我嗓子发涩，吐出沙哑的声音：“我怎么了？”

　　张妈第一次露出那么严肃的神情：“你吃了过期的退烧药，过敏性休克！”

　　“你知不知道，要不是少爷送你到医院及时，你现在就没命了！”

　　我怔住，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沈寂言……送我来的医院？”

　　沈寂言不是讨厌我，怎么会救我？

　　张妈不觉有他，点了点头：“是啊，少爷虽然表面看起来有些顽劣。”

　　“但他其实是个很善良的人，他变得不好相处，也是从三年前开始的。”

　　我呼吸微滞：“三年前……发生什么了？”

　　张妈叹了口气：“三年前，沈夫人在给少爷买生日礼物的路上，遭遇车祸去世。”

　　儿子的生日，成了母亲的忌日。

　　从那之后，父子俩的关系越来越糟糕。

　　我心里咯噔了下，好像又回到突然得知爸妈死讯的那一刻。

　　张妈语气沉重：“夫人的死，少爷其实比谁都愧疚。”

　　“所以从三年前起，他就会在这一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下周一又是少爷的生日了，唉……”

　　我怎么也没想到，沈寂言的母亲竟然是这样去世的。

　　我沉默地捏紧了水杯。

　　七天后，我才出院回到沈家。

　　进门就撞上了客厅里的沈寂言。

　　想到是他送自己去医院，我在原地犹豫了半天。

　　正要过去道谢时，沈寂言却冷着脸起身，直接上了二楼。

　　甚至关门时还发出一声砰的巨响。

　　我被吓得颤了颤，疑惑沈寂言怎么又这样不高兴。

　　余光瞥到日历，我想起张妈说今天是沈寂言的生日。

　　我攥了攥手，转身走去了厨房。

　　没一会儿，我就端着碗盖了荷包蛋的长寿面走上二楼。

　　站在门口，我还是很紧张。

　　做了几个深呼吸，我才抬手敲门：“沈寂言，我想谢谢你……”

　　话没说完，屋里就传来沈寂言的一声。

　　“滚！”

　　我虽然知道可能会被这样对待，还是愣了愣。

　　面碗在手里有点烫手，我深吸了口气，又敲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