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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挂断电话，纪濯便和身后的谢肆尘撞个满怀。
　　男人脸庞正巧掩在阴影下，明明灭灭，看不真切，莫名有种黯然的萧瑟。
　　在纪濯不小心撞到时，倚在门栏处的谢肆尘张开双臂，将人稳稳环住。
　　“小心。”谢肆尘嗓音低低的，有些干涩，目光刻意往一侧偏去。
　　扶稳纪濯后，也没有如之前顺势揽肩，而是在半空中顿了秒，两手虚攥，又缓缓收回。
　　轻飘飘的，像一片雪花。
　　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处，盯着那不好意思后撤的纪濯，谢肆尘目光晦暗，勾起抹落寞自嘲。
　　怎么努力，好像都不属于他。
　　“谢……谢谢。”纪濯小脸红扑扑的，眼梢笑意还没下去，声音出乎意料的明快，好像出了笼的喜鹊，明亮双眼透着光，开心地不停探头叽喳。
　　确实因为顾盛堰。
　　因为顾盛堰的一通电话，可以开心成这个模样。
　　谢肆尘顶腮压下烦躁，脸色紧绷，努力让自己不显得异常，极力保持温和道：
　　“走吧，那边开始片烤鸭，这个得热乎着吃，凉了就不好了。”
　　说着，第一次没有等纪濯，率先一步走到前面。
　　只一只捏得泛白拳头抵在身前。
　　*
　　在谢肆尘的刻意遮掩下，喜出望外的纪濯没注意到男人异常。
　　他落后几步，回想着刚才顾盛堰急匆匆来的电话。
　　低垂眉眼满是遮不住开心。
　　叮叮消息声响起，顾盛堰助理小李发来：
　　【纪先生，因为时间紧，订今晚九点航班，您可以吗？】
　　【您现在在哪儿？我派人接您？】
　　纪濯眨眨眼，这时才从方才的开心中回归现实。
　　抬头，不知不觉已经走到门口，谢肆尘抵着门，盯着自己的桃花眼很是复杂难辨。
　　视线触及的一瞬又飞速移开，恢复如常，笑着叮嘱：“走路上别看手机。”
　　纪濯微张嘴，几分不知所措。
　　屋内香气扑鼻而来，金灿灿的烤鸭躺在推车台面上，带着厨师帽的男人笑着朝他们问好，手中拿着专门的片鸭刀旁边是刚才迎客的那位妇人在放盘子，动作比之前瞧着拘谨几分。
　　“小谢，那我这儿开始了？”
　　谢肆尘点头应允。
　　回头，却见纪濯还在呆站着。
　　手机那边像是很急，叮叮叮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是小李在着急确定关于回港城的事情。
　　谢肆尘目光一落，牵出抹强撑的笑意，体谅问，“是有事吗？”
　　纪濯不知该怎么回答，努力组织语言。
　　刚顾盛堰说，想要靠纪家谈成的那桩生意有了眉目，需要自己尽快去港城，他那边也从国外往回赶。
　　其实这对纪濯而言，是件天大的好事。
　　按照当初的约定，如果顾盛堰的事情收拢好，他便可以随意离开，获得自由。
　　只是，完全没有想到，那期盼已久的愿望，居然会来得这样快。
　　这样，不赶巧。
　　那边，似是感受到这氛围不同寻常，原本在片鸭的老吴和佟姨也顿了顿。
　　下意识降低存在感，默默竖起耳朵。
　　“我……”纪濯声音嗫嚅，觉得谢肆尘的温柔包容好像一把无形的火。
　　想到这一天的照顾，专门带自己来的餐厅，那精心准备却还没吃上一口的菜肴。
　　所有的话梗在嗓子眼，因为心虚愧疚烧得灼疼。
　　最后口中一个打转，无意识走回座位，歉疚说：“我明天……有点事，可能不能去看展了。”
　　谢肆尘紧捏门把的手一松，tຊ像是放下一口气，桃花眼半笑不笑，开玩笑道：
　　“就因为这啊，看你脸色这么难看，还以为是怎么了。”
　　将门关上，长腿几步迈到纪濯身边，再次和人并排靠坐，贴心帮纪濯拿过碗，舀了勺刚煮好的红枣姜汤递面前，似是无意地问了句，
　　“不过这么突然，是顾盛堰找你？这么久了，终于想起你了，出去度蜜月吗？”
　　蹭地一声。
　　远处听到的佟姨一个盘子没拿稳，结结实实磕推车上，“不不不……不好意思！”
　　便说着，拿着碎了一角的盘子慌乱跑出。
　　拿着刀片鸭皮的老吴也一下落歪，极其有辱手艺地切下一大片不规则形状，握刀的手隐隐颤抖。
　　“啊……？”纪濯错愕抬头，的确是和顾盛堰，但后面那句是什么鬼。
　　他下意识要否认这乱七八糟的猜测。
　　却在开口一瞬突然顿住——自己曾答应过，事情完成前，暂时不能让外界知道。
　　虽然面对的是谢肆尘……可这让他如何说呢？
　　纪濯面色纠结，最后小声搪塞：“没有……就，办点事。”
　　瞧着这回避模样，谢肆尘不说话了。
　　后面的老吴则是强忍着内心的惊涛骇浪，面不改色将那片砸的鸭子藏到盘底。
　　老婆子倒是溜得够快。
　　倒是把他也带上啊！谁能憋住这惊人八卦不冲出去！！！
　　避开视线，一本正经先将一盘片好的皮端桌上，又端了一小碟白糖。
　　其间没忍住，抬眼瞄了下纪濯，又扫了眼谢肆尘。
　　心中为外面两个还没从男孙媳妇缓过神的谢夫人和谢奶奶点蜡。
　　……好小子，这玩得是真花啊！
　　叮叮声音实在过于醒目。
　　纪濯实在捱不住，无奈道：“我……先回个消息。”
　　说着，给那边的小李发去：
　　【有没有迟一点的航班？】
　　这次谢肆尘没再看。
　　桃花眼微敛，蒙上层冷凛凛的雾，面无表情拟去消息：
　　【不是让顾盛堰在国外吗？他为什么回来了？】
　　兢兢业业打工人总助收到谢总质问，心下一紧，忙不迭开始查询。
　　不多时便发来回复：
　　【没有啊，人还在国外，没回国。】
　　谢肆尘眉间一皱。
　　下一秒，总助发来：
　　【等等，谢总，顾盛堰好像要去港城。】
　　旁边，纪濯也得到了回复。
　　【最晚的一班在凌晨。】
　　纪濯眼睛一亮。
　　【这落地太迟了，您身体不好，不然还是现在吧？】
　　纪濯忙打：【就凌晨这班！我在外面有点事，九点的赶不及。】
　　心脏砰砰跳。
　　笼罩在心间的忐忑散去。
　　他不想错过今晚，也不知道未来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真的很想，和谢肆尘一起吃一次饭。
　　想到什么，纪濯很是体谅又发去：【等会儿你直接下班吧，太晚了，我自己叫车过去。】
　　那边的小李似是一愣，没想到纪濯会这样客气，回复迟了几秒，
　　【您太客气，这是分内的事。】
　　【那我帮您改签零点那班，大约一个半小时后接您。】
　　一波三折后，这饭终于是吃上了。
　　谢肆尘点的不算少，但也不是那种洋洋洒洒一大桌的浪费主义。
　　都是很精致的菜色，酸甜辣各个口味掺着，还有几样饭后甜点。
　　像是应了那句慢慢探索。
　　他没吃几口，更多是在给纪濯夹菜。
　　浅笑着，看着身边的人一口口吃着。
　　却是如纪濯自己说的，什么都可以，不挑食。
　　不太能吃辣，眼睛会雾蒙蒙地起一层水晕，双唇艳红微肿，无声嘶着气。
　　吃到甜的眼睛会下意识眯一下，弯弯的，像轮小月亮。
　　不过这投喂没继续多久，便得靠哄骗，这个很不错，那个很好吃，再多尝两口之类的话，跟骗猫咪喝水似的，让纪濯多吃两口。
　　也是，若是纪濯肯是个好好吃饭性子，也不至于成如今这风一吹就倒的羸弱样儿。
　　谢肆尘心中叹气，他想若是纪濯在自己身边，自己一定会好好照顾，养的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
　　看着纪濯放下筷子，无声坐了几秒，自知再拖也没什么意义。
　　谢肆尘缓声询问：“几点的飞机？”
　　纪濯愕然抬头：“……你怎么——”
　　“意外看到。”谢肆尘轻描淡写。
　　实际却是助理在查到顾盛堰去港城后，紧接便确认到纪濯同一目的地的航班信息。
　　“我送你吧，太迟了。”谢肆尘平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