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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六天妥协后的每一天，每一次吃药时，她都悄悄藏下一片药。

攒到如今，已是满满一盒。

失望占据了心底的每一寸缝隙，将她对岳执昱仅有的期待尽数消磨。

也好，也好。

她睁着无神的双眼，死死盯着电视屏幕上岳执昱神情温柔的脸，仿佛饿极了一般，机械地将满手药片胡乱塞进嘴里。

她重重地咀嚼着，嚼出满口苦涩。

药片硌得喉咙生疼，吞咽声盖过了岳执昱的那句“我爱你”。

她缓缓躺回床上，双手合十搭在小腹上，怔望着屏幕里笑出酒窝的岳执昱，直到眼皮沉重，缓缓合上……

岳执昱，我不等你了。

我……也放过你了。

……

婚礼现场。

直播结束，宴席开始。

岳执昱端着酒杯与众人寒暄着，苏誉走近：“恭喜，祝你们百年好合。”

“借你吉言。”岳执昱笑着和他碰杯。

“你在台上宣誓的时候，想过周窈窈吗？”苏誉眼神莫名。

岳执昱嘴角的浅笑淡了些，心好像忽然被根小刺扎了一下，有些许酸疼蔓延开来。

他忽略掉这一瞬间的心痛，不甚在意道：“当然。不管我跟哪个女人在一起，我心里最爱的都是窈窈。”

苏誉扯了扯嘴角，说：“可惜，这冬天真漫长，好像永远都等不到春天到来了。”

话落，他不理会岳执昱疑惑的目光，转身离开。

这时，赵凡上前，在他耳边低声说：“岳总，您今天还有一个行程，去疗养院接夫人。”

岳执昱看了一眼大雪纷飞的天，皱了皱眉：“雪太大了，明天再说吧。”

……

翌日，雪过天晴。

纷纷扬扬下了整晚的雪，终于停歇。

陆路不好走，岳执昱动用了私人飞机。

飞机在疗养院大坪落地，一片雪中，岳执昱迎风走出。

他拢了拢肩上的披风，阔步朝周窈窈所在的病房走去。

两人少时相恋，周窈窈曾说，他就是自己的至尊宝，好踩着七彩祥云去接她。

而今，他来兑现承诺了。

岳执昱疾步在前往病房的长廊，行至病房门口，他抖干净身上的雪后，推开了门。

“窈窈，我来接你了。”

轻快的语调落地，他脸上的淡然却倏然僵住。

周窈窈的病床空空荡荡，没有人躺过的痕迹。

他逮住经过的护士，皱眉问道：“这床的病人呢？”

护士顿步，往病房里瞥了一眼：“周窈窈啊？跟我来吧。”

她语气淡然，岳执昱的呼吸也跟着变轻。

她合上查房本，领着他往走廊尽头走。

原来是换了病房，岳执昱莫名松了口气，脚步也跟着轻快了些许。

他随口问一句：“怎么换病房没有通知我？”

护士眉头一皱，在走廊尽头停了步，岳执昱也跟着停下。

他还想问些什么，护士却先开了口：“人是昨天凌晨走的，生吞了一把安定，不好说是毒死的，还是噎死的。”

末了，她又似遗憾般轻叹：“不过也总算是解脱了。”

说着，她握住停尸房房门把手，皱眉看向已经呆若木鸡的岳执昱：“死者遗容，你需要看一下吗？”

第11章

岳执昱的心像被凿开了一个大口，狂风呼啸着灌进来，又冷又痛。

而周遭氧气都在急速抽离，连护士的声音都像被裹挟得扭曲变形，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不可能……不可能！她答应过要等我的，我说过我会来接她，她怎么可能不等我！”岳执昱低声说着，仿佛只是为了劝服自己。

这病房实在太冷了，岳执昱迈动僵硬的双腿，推开门走进停尸房。

他迈着灌铅的步子到床边，轻轻拉下盖过了周窈窈头顶的被子。

她的面容看上去那么安详，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岳执昱的手抚上她的脸，低头在她的唇上印上一吻。

“窈窈，起来了，我带你回家。”岳执昱轻声呼唤着，像从前无数个清晨，他都是这样唤醒身旁熟睡的恋人。

他这才发现，周窈窈已经瘦得像一朵干瘪枯萎的花，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光彩照人了。

岳执昱捧着她的脸，拇指一遍遍抚摩着她的脸颊，“窈窈，你是不是生气了？我知道错了，我可以给你解释的，你起来，听我给你慢慢解释好不好……”

喉头的哽咽硌得他双眼通红，一滴眼泪落在了周窈窈的眼睑上。

“你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不肯等等我……”岳执昱埋首在她的脖颈间，温热的眼泪无法暖化她冰冷的身体。4

“执昱！”急促的高跟鞋声由远至近，闻讯赶来的林若冰跑进病房，却被眼前一幕震得僵在原地。

周窈窈毫无生气的脸猝不及防映入眼帘，而岳执昱伏在她身上，悲恸至极。

“周、周窈窈……她这是怎么了？”

护士又说了一遍，“周小姐，吞药自杀了。”

“她好好的怎么会吞药自杀！”岳执昱双目猩红吼道，“一定是你们谁害了她！”

护士神情惶恐，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岳执昱一句也没听进去。

“闭嘴！滚出去！”他的视线凝在走廊的电视屏幕上。

医护们忙不迭地退出去，病房里只剩下岳执昱和林若冰。

电视里还在播放着娱乐新闻，说话的正是刚才直播他们婚礼的现场娱记，“岳氏集团新任掌门人岳执昱临阵逃婚，全城瞩目的豪门婚礼骤变笑柄……”

“她一定是看了婚礼，才会想不开自杀……”林若冰也红了双眼，目光从电视上移开，落在周窈窈的脸上。

“要是她再多等几分钟，就会发现这场婚礼完全不是她想的那样。”

岳执昱大步上前掐住林若冰的脖颈，“是你非要演这出戏，现在满意了？她死了！”

林若冰攥着他的手腕，精致的小脸因缺氧而涨红，她哀戚地看着岳执昱，“所以呢？你要让我下去陪她吗？”

岳执昱沉下脸，甩开了手，语气冰冷，“她不会想看到你。”

林若冰扶着墙才站稳，她剧烈地咳嗽许久，才缓了口气，对岳执昱说：“我劝过你，把真相告诉她，是你说怕她伤心，选择瞒下来。”

看见岳执昱神情变得痛苦，林若冰眼中闪过不忍，她别开眼，“可事实证明，这样伤她更深。”

“够了。”岳执昱红着眼看向她，“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执昱，我是想告诉你……”林若冰走上前，拉过他的手覆在自己小腹上。

“我们的目的还没达到，你不能就此半途而废。”

第12章

岳执昱抽出手，目光晦暗：“该做的事，我不会忘。至于这个孩子……”

他看向林若冰的小腹，神情淡漠毫无留恋，“自己去找个时间，把它打了。”

林若冰没想到他会连自己的孩子都说扔就扔，她护着肚子退了两步，“执昱，你别忘了，我们说好的，这不是你和我的孩子，这是你和窈窈姐姐的孩子……”

“难道你真的忍心，把窈窈姐姐唯一的孩子也杀死吗？”林若冰哀求道。

岳执昱看向周窈窈，过去种种回忆一齐涌上心头。

因为老头子不准，岳执昱只能跟周窈窈秘密结婚，甚至连证都没有领。

周窈窈一心想要为他生个孩子，以此得到长辈的首肯，能和他正式做一对夫妻。

但她当初被岳家的人刁难，有一回在雨里跪了一夜，把身体底子给弄坏了，不管吃多少药扎多少针，都没能怀上孩子。

岳执昱心疼她，不准tຊ她再做这些让自己受苦的尝试。

他告诉周窈窈，他不喜欢孩子，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就算一辈子没有孩子也可以。

直到林若冰出现，她说，她愿意给他和周窈窈生一个孩子……

窈窈，你为什么不肯再等等？你是不是早就已经不愿意相信我了……2

岳执昱痛苦地闭了闭眼。

林若冰观察着他的反应继续说，“而且，现在外界都知道我们结婚的事，如果把孩子打了，会造成什么影响，你是知道的。”

岳执昱眸光骤冷，“林若冰，别忘了你当初是怎么说的。”

这话充满警告意味，林若冰心中一凛，连忙说，“我怎么可能会忘？我之所以会带着周氏集团的核心机密来找你，就是为了让周家人万劫不复、生不如死！”

她扯了扯身上六位数的婚纱，笑得牵强，“至于婚礼，不过是做戏而已。”

“记得就好。”岳执昱看向病床上的周窈窈，“现在，整个周家就剩周文渊了。”

提及这些，林若冰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是，就这个老畜生还活着！”

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周窈窈的灵魂默默站在原地，冷眼看着这一对穿着礼服的新人在自己的尸体旁边纠缠。

她没想到，自己都死了，却还是要被困在岳执昱身边。

但她更没想到的是，林若冰和岳执昱的关系并不像她想象得那么简单。

他们两个竟然都要对付周家？

周窈窈震惊之余，又感觉所有一切都串连上了。

难怪岳执昱要她顶罪坐牢、要送她进精神病院，难怪弟弟会死在那么偏僻的山上，难怪……

“岳执昱，你和我在一起这几年，都是在温水煮青蛙是吗？就为了最后逼得我自己去死？那你何必装得这么伤心！”

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有人听见她的控诉。

岳执昱将周窈窈打横抱起，大步离开。

林若冰转过身叫住他，“执昱，我……我住哪？”

岳执昱脚步顿了顿，看向林若冰，沉默一瞬，“跟我回去。”

话落，他大步出了病房。

周窈窈的灵魂也被那熟悉的力量牵引着，跟着他一路回到麓湾府的家中。

“楼上客房你自己挑一间住，以后没我允许，不准进主卧！”岳执昱冰冷的话语生生止住了林若冰跟着他朝主卧走的脚步。

岳执昱将周窈窈抱到床上轻轻放下，吻了吻她的额头，像是隐忍着极大的痛苦。

“窈窈，今晚到我梦里来，可以吗？”

第13章

这天夜里，岳执昱最后一次抱着周窈窈睡觉。

他果然梦见了她。

周窈窈穿着一身艳丽的红裙子，坐在花园秋千上，光着一双脚轻轻晃荡着，让满园春色都显得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