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见幸福散文
上高中的时候,我正是儿子现在这样的年龄。那时候住校,学校在一座山的顶上,海拔大概不到三千米。四周是深深的山沟,山沟的对面是连绵起伏的山,植物不多充满了严肃冷峻的山。通往数十里之外的另一座更大的山,是崎岖得感觉好长好长的沙石路,山的那边是我的家。就是在这样的大山里,快乐的记忆也是常常浮现在脑中。
之前我写过一篇名为《吃货》的东西,里面说了一些关于在东川一中上高中时“吃”的故事。自儿子上高中后,我常常在思考一个关于我之外与儿子以及这般年龄的孩子们与“幸福”有关的问题。
秋天,应该是秋分之前的日子,围墙围得很严密的学生宿舍自成一方不够洋气的“象牙塔”。“馋学生、饿老虎”,这样的情形对于1990年代大山里住校的十五六岁的男孩子来说,是比较准确的语言。宿舍后面是操场,操场后面是种满了玉米、麦子的土地,操场与土地之间仅一墙之隔,大概不到三米五六这样的高度。三年的时间从来没见过土地的主人,常常相见的只有土地里的玉米和麦子。
赵华和建文,一个动如脱兔,一个静如老牛,但在翻越有些难度的砖墙去收获这个秋天的美食这一点上,我们的想法和行动都是一致的。傍晚,夕阳映衬的还有几分暖意的霞光洒满起伏的大地,在高高的围墙上时而慢时而快地寻找着“降落”的最佳地点,我们如同《铁道游击队》里的飞行军,迅速地穿梭在小小的山头上那片密密的玉米地和在风中懒洋洋的麦子地里。
绿色的帆布书包此时发挥了应有的作用,每个人身上都收获了满满的秋的果实。不知是谁小声地叫唤起来:“跑快点,有人提着棒棒追来了!”何等的仓皇而逃,赵华像个猴子,窜得最快,爬墙也最快,第一个翻到了墙那头,建文此时也如脱兔般成功地跃到安全地带,只有我笨得经历了三次才成功地翻上墙头,然后一边慌张地朝后面越来越近的骂声瞄着,一边再三地给自己鼓气:三米多的高墙!
为了不至于“被捕”,终于打足了气一跃而下,安全着陆后,地里的骂声也很快消失。那晚晚饭后,我们用作业本点燃了一些枯了的树枝,烧得黑黑的麦粒飘散着特殊的清香味。在手里反复地搓,用手指慢慢地捡出饱满烧熟的麦粒,边吃边说着之前的惊险,快乐久久弥漫在红砖灰瓦的简易宿舍门口。
用八百多个字来讲偷盗老乡粮食带来的快乐实在是啰嗦。但就是这样的快乐,恐怕是今天同样上高中的儿子不曾想象的故事。低头看见自己落在墙这边的安全地带是幸福开心的事,低头专注捡着烧黑的麦粒放到嘴里也一样是幸福开心的事。
儿子今年上高中,也有着和多数孩子不一样的故事。中考之前雄心勃勃的要到州内最好的学校、最好的班级学习。后来基本上如愿以偿,虽然没有考取所谓的“火箭班”,但也被重要分部录取。可从正式上课的第二天开始,到之后的两个星期里,每天都是愁眉苦脸的,心里想的都是要回到县城里读书。
第三周的第一天下午,儿子回到了县城的中学上课。从那一刻起,儿子的眉头没有之前那么挤得紧了。时至今日,我也弄不明白为什么儿子就非要回到县里读书。这样的选择和他持续了初中三年的愿望之间是有非常大的反差的。
之后的这两周,儿子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每天的学习虽然辛苦,但看到儿子精神状态饱满,我对孩子应该受什么样的教育,为今后奠定什么样的基础等等这样的问题,再次重新思考了。人的一生该怎样度过,尤其是普通人,曾经我希望儿子今后这样那样,现在想想,确实是对儿子不公平的期待。这个“十一”黄金周,我选择了“宅”在家里。之所以这样,除了不想因为远行增加经济负担外,更主要的是选择了一个清静而可能惬意的度假方式。
我读读书,胡乱信手写点东西。儿子总是乐此不疲地整理成堆的书,去和放假归来在大学读书的大朋友聊天,一个人或者是和同学骑着变速的自行车环城遛遛。正在成长的儿子在我面前话是不多的,而他的快乐我是可以感知的。幸福是什么?不必强求远方未知的光环,也不必去刻意制定一个又一个具体的目标。低下头搓着烧得黑黑的麦粒、忙碌之余抽出时间会会中意的朋友,这样的时光也是一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