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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正穿了一身复古的浅灰色对襟长衫，戴着一副黑色圆框眼镜，民国时期的掌柜打扮。他虽年长，辈分却不高。恭恭敬敬地请唐清念入座，亲自泡了上好的龙井。极为郑重地在一侧香炉里点燃了上好的沉香，并招呼两个小道过来拜见唐清念。

　　两个小道士都是正一派弟子。

　　玄清观分观遍布全国。

　　弟子来自五湖四海。

　　虽是玄门中人，但道家不似佛家，不需要弟子断绝七情六欲。下了山，还得有一份养家糊口的营生。柯凡也是看在同门的份上，才选了这么两个小道。

　　正一派人丁兴旺，玄清观分观众多。

　　见过唐清念的寥寥无几。

　　许多入门不久的弟子，甚至于唐清念的名号都不曾听说。

　　柯凡恭敬地称唐清念小师叔。

　　两个小道立时想到什么，都有些局促紧张。恭恭敬敬地行了道家作揖礼，异口同声地喊道：“师祖奶奶”。

　　唐清念险些一口热茶喷出来。

　　辈分太高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

　　还没结婚生子，都混到奶奶辈了可还行？

　　她忙放下茶杯，故作老派，笑得“和蔼可亲”：“乖了乖了，我出门急，没准备红包。这样吧，我给你们一人一张护身符，算见面礼了。”

　　她说着取出两张符箓递给两个小道。

　　同为玄门中人，两个小道将那符箓双手捧在手里。看了看柯凡，又看向唐清念。根本不敢收，小表情急得都要哭了：“师祖奶奶，这太贵重了，使不得使不得。”

　　小辈们都能看出那护身符不凡，柯凡又岂能看不出来？

　　小师叔不愧是小师叔。

　　出手就是极品符箓。

　　他手里也没有几张啊。

　　眼热。

　　还不好意思说。

　　只能佯装淡定，小师叔已经嫌他话多了，他得注意点。

　　唐清念自己画的符箓，一天能画上百张，有什么使不得的？她实在不想再听到“师祖奶奶”这四个字了，绷着脸说道：“给你们就拿着。”

　　两个小道以为惹了师祖奶奶不快，只觉得手心里的极品符箓烫手得紧，急得一个劲儿给柯凡使眼色。那小表情分明是在求助：师伯救命！

　　柯凡总算出声打圆场：“小师叔给的，是你们的缘法，拿着去忙吧。”

　　得了柯凡的允许，两个小道这才战战兢兢地同唐清念道谢。拿着极品符箓，强行按捺着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做自己的事。

　　唐清念再一次被两个小道那声“谢谢师祖奶奶”，雷得外焦里嫩，面上还得装淡定，个中滋味不足为外人道！

　　柯凡一边给唐清念添茶，一边斟酌字句。

　　尚未开口。

　　一个身形高挑修长，穿得极其随意的青年，快步走进店铺，声音又高又急：“谁是主事的？”

　　店内众人齐齐朝那人看去。

　　午后的阳光很毒，他逆着光。花衬衫，大裤衩，凉拖鞋，胳膊里夹着包。眉目精细，却不修边幅，头发略长且凌乱。好几天没刮胡子，下颌冒出的胡渣与嫩白的肌肤显得格格不入，整个人看起来很是颓废。那双招人的桃花眼，以及说话间隐约可见的两处浅浅酒窝极具标志性。瞳孔遍布血丝，多半是几天没合眼了。能看出来是个帅哥，就是这形象吧……

　　一言难尽。

　　坐在柜台里的小道士立刻站起身：“老板有贵客，先生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那人急吼吼的，从皮包里摸出一沓红色钞票拍在柜台上：“救命的事，劳驾快去叫人。”

　　小道士眨了眨眼。

　　他刚下山不久。

　　显然没见过如此阵仗。

　　店铺本就不大，唐清念和柯凡虽是在里侧喝茶，但一眼就能看到外面。柯凡冲唐清念颔首示意，转身朝着柜台前那人走去。

　　那人看出柯凡是主事的，立刻说道：“你是老板？还请大师救命。”

　　柯凡仔细打量他一番，心头大惊：“沈公子！是谁让您来找我的？”

　　沈星辰是沈氏集团的CEO，沈家的大公子。

　　沈家六世豪门，在这四九城中根深蒂固，有权有势，非唐家江家这种根基不稳的新晋豪门可比。

　　沈氏旗下诸多产业。

　　其中不乏娱乐公司和网红经济。

　　而这位沈大公子素来是个高调的，网上时常有他的消息。不少网红隔三差五蹭他热度，三不五时便传出新恋情，却没一桩实锤的。瞧着浪荡不羁，实则比谁都要洁身自好。社交圈都是京城顶尖的人物，与传闻中生意遍布全球，资产不计其数的谢家二爷是发小。甚至与雄踞京城一方，据说杀人如麻，黑白通吃的纪家家主也有交情。

　　认出是他，柯凡能不震惊吗？

　　沈星辰则愣了一下：“我都这样了！你还能认出来？”

　　这位主平素在网上的图片视频无不惊艳。

　　大家族的贵公子。

　　自幼养尊处优，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生得一副唇红齿白，红颜祸水的好皮相。微博粉丝数千万之众，几乎都是颜粉。他平素在公众面前极为注重形象，从未如此随意邋遢，大概是真遇到要命的事了。

　　柯凡笑道：“沈公子风骨独具，很难认不出来。”

　　沈星辰尴尬地抓了把头发，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个名字。

　　柯凡心里有数了，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沈公子别急，进来坐，遇到什么事慢慢说。即便要去救命，我也得先看看准备什么法器不是？”

　　被认出来后，沈星辰明显有了偶像包袱，心里急得要死，面上倒是镇定了许多。

第9章 鬼胎

　　柯凡从始至终不紧不慢。

　　他这“上清阁”在京城玄门中颇有名气，但他从不亲自出手。实在是天赋欠缺，才疏学浅，惜命。不过倒是人脉很广，从来只做中间搭桥牵线的活儿。会根据难易程度，请不同级别的天师。

　　玄门之事，急不来。

　　沈星辰看柯凡慢条斯理，胸有成竹。又被认了出来，只能耐着性子跟着进门。瞧见唐清念，眼底闪过不加掩饰的惊艳。片刻后便移开视线，他心中有十万火急之事，暂且没心思欣赏美女。

　　入座后。

　　沈星辰屁股上像是长了针眼，如坐针毡。不待柯凡寒暄客套，率先开口道：“大师，我家这事儿诡异得很。这位小姐是你朋友？她……怕是不方便听。”

　　柯凡一笑，立刻吹了一波彩虹屁：“沈公子，这位是我的小师叔。您别看她年纪小，却是自幼跟随师叔祖修行，道法高深。我心里没底，只能勉强一试的事儿她能办，我办不到的事儿她也能办。您放心，进了我上清阁，您说的每一个字，绝不会泄露出去半句。这是缘分到了，否则别说是您，便是我门中道友，都很难能见我小师叔一面。您的事儿再大，我小师叔也不过动动手指就能解决。”

　　小师叔？

　　沈星辰瞳孔巨震，再度将视线落在唐清念脸上。

　　满脑子就剩四个字……

　　干净。

　　漂亮。

　　沈氏旗下有大型的娱乐公司，网红公司，最不缺的就是俊男美女。可如此干净漂亮的女生，他毫不夸张的说，真真是第一次见。那种干净和漂亮出尘脱俗，不似凡间可得见。目测不过二十岁左右，年纪轻轻的，自幼修行？道法高深？那家伙介绍的这上清阁到底靠不靠谱？

　　沈星辰心底有些打鼓。

　　不过华国有句古话：来都来了……

　　事已至此。

　　火都烧到眉毛了！

　　他只能一试，竹筒倒豆子，一口气说道：“两位大师，我说了你们可别觉着我开玩笑。你们有没有听说过男人怀孕？我知道这事儿实在诡异，但医生是那么说的。这事儿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要不是我兄弟家的私人医院，这事儿传出去，我家老爷子怕是已经被抓去实验室当研究标本了。而且你说这女人怀孕，理当是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可我家老爷子，肚子没几天就大起来。我们以为是得了什么怪病，结果B超显示肚子里有个孩子。并且他性情大变，砸东西，打人，咬人，说怪话。这事儿就……就离谱！”

　　他话音落下。

　　柯凡和唐清念对视一瞬，心里都有了数。

　　这是……

　　鬼胎！

　　守在柜台前的小道士，极有眼力见儿的把门关上了。

　　沈星辰说完之后，店内安静得落针可闻，隐约间让人有种诡异之感。

　　几瞬后。

　　唐清念站起身：“走吧。”

　　沈星辰跟着站了起来：“走？走哪儿？”

　　唐清念私心里想着，这沈家大公子约莫不大聪明，答曰：“去看看你家老爷子。”

　　“哦。”沈星辰忙点头：“走走走……嗷……这这这……不，不不咬人吧？”

　　沈家老爷子当年曾混过政坛。

　　沈星辰小时候住过机关大院。

　　那时候一个机关大院住了不少人家，有几家养了狗。他一开始并不怕狗，只是有次被狗咬了，生生从他小腿上咬掉一块肉，从那以后留下了心理阴影。黑豆自从跟唐清念进门后，便安静地趴在唐清念脚下。不闹不叫，存在感极低。沈星辰进门后甚至都没瞧见它，刚抬起脚就感觉被什么肉嘟嘟的东西撞了一下。低头便瞧见黑豆，吓得夸张地“嗷”了一声，说话都结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