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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

　　岳母给许茵挑了墓地，说要土葬。

　　我不愿，将那个小小的盒子带回了家。

　　那是我的茵茵。

　　我紧紧抱着。

　　茵茵和我说好了，要跟我过一辈子的。

　　她是我的。

　　谁都不能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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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抱着许茵躺在床上。

　　被单上残留着的香气，是许茵身上的气味。

　　怀里抱着她，眼泪却止不住地掉。

　　她身上好冷。

　　怎么都捂不热。

　　希望这只是一场梦。

　　醒来时，怀里的骨灰盒就会变成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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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了一天。

　　醒来。

　　怀里依旧只有那个盒子。

　　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抱着她躺在床上。

　　忽然有些不想醒来。

　　要是她能把我也带走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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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了许茵的遗书。

　　字很漂亮。

　　第一页是有关岳母的，她托我以后每年提醒岳母去体检。

　　岳母记性不好，她怕她忘了。

　　第二页是一篇菜谱。

　　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

　　全都是我爱吃的。

　　她说以后我要是想吃了，可以让家嫂照着做。

　　第三页是有关我的一些琐事。

　　她说我有胃病，叮嘱要我按时吃早餐，不要总是熬夜喝咖啡，不要嗜烟酗酒，不要经常生气。

　　她跟我说既然喜欢梁溪就跟人家好好过，不要再出轨，不要再花心。

　　不要再辜负一个爱我的女人。

　　最后，她骂我。

　　「顾淮，王八蛋。」

　　「我死了，你可以娶梁溪了，你们有孩子了。」

　　「你高不高兴呀？」

　　那个温柔的女人啊。

　　死前骂我都仿佛是温声软语的模样。

　　眼泪砸在信纸上。

　　许茵，你看我像是高兴的样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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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到了许茵的病历本，忽然想要了解她这十个月的经历。

　　于是去找了她的主治医生。

　　护士说医生出去了，让我在办公室里等。

　　我站在窗边，看到楼下一辆迈巴赫停下。

　　一个男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五分钟后，他出现在了办公室里。

　　看到他，我心脏猛地缩了一下。

　　原来那天那个开迈巴赫的人，真的是医生。

　　许茵并未骗我。

　　而我非但没信她，还十分粗鲁地将她压在了沙发上。

　　那天，她不停拍着我的手，说疼啊，求我放开她。

　　她多坚强的一个人啊。

　　当时就差哭出来了。

　　但是我没放开她。

　　我以为自己能让她欢愉。

　　可那时她已经癌症晚期，又怎么可能会感受到快乐？

　　她那时应该痛得快死了吧？

　　被我欺负的时候，她应该恨死我了吧？

　　她流了那么多的血。

　　当时的她该有多绝望心寒？

　　我回忆着那天的画面，忽然笑起来。

　　笑着笑着，眼泪就盈满了眼眶。

　　好想问问她那天是不是讨厌我了。

　　可再也没机会了。

第九章 茵茵啊，我来陪你了

　　28

　　医生走到办公桌后坐下。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这个医生看我时，眼底似乎透着恨意。

　　可我并不认识他。

　　我在他对面坐下，有许多和许茵相关的话想问他，却半晌说不出话。

　　最终，只是颤着声问他：「她走之前，痛苦吗？」

　　医生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语气平静地阐述：「她癌症晚期，不痛苦是不可能的。」

　　「宫颈癌晚期病人会不规则地出血，并且伴有贫血头晕、恶病质等全身衰竭的情况。」

　　「有一次她贫血头晕，从楼梯上摔下来，在客厅的地上躺了一天一夜，只剩最后一口气，差点没救过来，你应该不知道吧？」

　　「那次她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后来我听说她的丈夫却因为误会我和她的关系迁怒了她。因为她丈夫的粗鲁，她又进了一次医院。」

　　他说着，脸上嘲讽的笑愈发明显。

　　「她身子骨弱，之所以会患上癌症，是因为三年前流产，后来你父母为了要孩子，又给她吃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药，才把她的身子骨搞垮了。」

　　「她从始至终没怨过任何人，结果她的丈夫却因为她生不出孩子，和外面的女人睡在了一起，甚至要了孩子。」

　　「顾先生，换做是你遭受了这些，你会不想自杀吗？」

　　「你想了解她的痛苦，但你真的能感受到她的绝望吗？」

　　医生的话字字珠玑。

　　听在我耳朵里，犹如一把把尖锐的利刃，狠狠扎在我心上。

　　我再也听不下去，精神恍惚地站起身，踉跄着往外走。

　　撞到门口进来的下一位病人，我狼狈地摔在地上。

　　一名护士过来扶起我，叹了口气。

　　「先生，节哀顺变。你妻子也是命途多舛，原本前几个月已经有能暂时稳住她病情的特效药了，可偏偏那家公司被收购了......」

　　听着护士的话，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耳边炸开。

　　我难以置信地抬头，恍惚地问：「你说什么？」

　　护士把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情绪激动地抓住她的手臂，颤着声问：「那家公司叫什么名字？」

　　护士被我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但还是好心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好像是叫金源吧。那家公司的老板和莫医生还是朋友。原本莫医生托关系拿到了药，都要给您太太了，结果后来公司出事，就全被追回了......」

　　听完她的话，我跌坐在地上，再也控制不住地掩面痛哭。

　　29

　　我的茵茵啊，本可以拥有完美的人生。

　　她是A大政法系的高材生，是律政界最优秀的新星。

　　她拥有无数旁人艳羡不来的大好前程。

　　后来啊，她为我怀了孕，辞了职，流了产，患了癌症。

　　最后啊，还丧了命。

　　30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31

　　心好痛。

　　想酗酒。

　　但是茵茵遗书里叮嘱过，不能喝的。

　　喝了她会生气的。

　　所以没喝。

　　烟也没抽了。

　　日子更难熬了。

　　32

　　开始专心工作。

　　从早忙到晚。

　　似乎能短暂忘记许茵离开的事了。

　　......啊，怎么又想起来了。

　　33

　　在公司病倒了。

　　去医院检查。

　　身体一切健康。

　　医生说我患上了抑郁症。

　　给我开了药。

　　34

　　做了个梦。

　　梦到茵茵来接我了。

　　带我走吧。

　　带我走吧。

　　还有，对不起。

　　35

　　煤气中毒，被送进医院。

　　本来是想体会茵茵死前的痛的。

　　但被佣人发现了。

　　36

　　梁溪给我打来电话，说孩子一直哭闹，让我过去哄他。

　　以前我一直盼着这个孩子的降临。

　　如今却恨上了他。

　　他的到来意味着许茵的离去。

　　一个新生，一个逝去。

　　我终究是做不到将二者割舍开来。

　　静静地在病床上躺了许久。

　　忽然想到什么。

　　我和茵茵的第一个孩子，是梁溪害死的啊。

　　我和梁溪都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