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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家

吴氏将砍来的木柴都拾掇好，利索点燃灶火。

不一会儿，她端着热气腾腾的汤药来到齐梦嫣面前。

“现在赶紧趁热喝了。”

齐梦嫣眼里虽带着感动，嗅到那扑鼻的苦味，却也不住皱了皱眉头。

“多谢大嫂。”

见她面露难色，吴氏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鼓包。

解开一层又一层的布，露出一块麻糖来。

这还是上段时间吴氏前往县城私塾看望齐宾的时候买的，一直都没舍得吃。

“喝了就把这个吃了。”

齐梦嫣心里涌过一阵暖流。

她憋住一口气将药咽下，吞下糖来。

黏腻的甜味微微驱散了嘴里的涩味，只这糖口感却不如从前她从小锦衣玉食吃过的东西好。

余光注意到吴氏闪烁的眼眸和微颤的喉头。

齐梦嫣愣神。

吴氏与她前世不过一般岁数，可脸上的沟壑略深，双手也因积年累月的操劳而无比粗糙。

“嫂子，不如我写些字画拿到县城去买点钱财回来，充作家用吧？”

像是听见莫大的笑话，吴氏眉心紧皱在一起。

“你大字不识一个，鬼画符卖出去谁要啊？”

齐梦嫣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竟忘了现在这幅身子乃是一届村姑，自小连三字经都没看过。

她脑内拐着弯，忽而灵光一闪。

“几月前大哥回来，我缠着他教我认字。”

“闲暇时我也勤加练习，前几日在地上练着，感觉还不错，嫂子且拿纸笔过来一瞧便知。”

吴氏闻言，面上质疑渐消，不情不愿地走到卧房，从床底匣子里拿出纸笔来摆在桌面上。

齐梦嫣站起身来，走到桌案前，将纸张好生摊开。

卷起衣袖，细细研墨起来，不消片刻，墨汁流出，她提笔蘸墨，在纸张上描画起来。

一旁静静看着的吴氏，只觉现下的齐梦嫣像是忽然变了一个人。

若不是她那张脸还是无比熟悉的小姑子，她差点都要以为是哪家千金闺秀误入齐家。

“好了。”

齐梦嫣将毛笔轻放在桌面，吴氏眼神落在纸上。

齐梦嫣的字行如流水，刚柔并济，吴氏的眼里闪过惊艳。

“怎么样？大嫂这下愿意信我了吗？”

吴氏喜上眉梢，道：“信，自然信！”

没来得及细想齐梦嫣怎么忽然会写字，吴氏忙将匣子里所有留给齐宾的纸张统统都拿了出来。

“写吧，多谢点，下午我就拿到县城书斋去卖。”

齐梦嫣看着那泛黄的纸张，叹了一口气道：“这恐怕不行，想要卖出字画，得用宣纸。”

吴氏表情一僵，眉头又皱起：“这得花多少银子啊？”

“将欲取之，必先与之。不过几张宣纸，兴许能换来十两银两也不为过。”

吴氏被说服，咬咬牙道：“你等着，我这就去将宣纸买来。”

她兴冲冲地驾着驴车往县城出发，傍晚黄昏时刻才回到家。

齐梦嫣得到宣纸，将记忆中几段脍炙人口的诗词写于其上。

翌日，吴氏就拿着齐梦嫣的字画去了县城有名的三味书斋。

吴氏回到家中还未还过神来，她带了齐梦嫣三幅字，书斋收价不一，总揣回一百两。

齐梦嫣得知吴氏收获，更觉这条路可行，与三味书斋建立了长期合作。

几个月下来，竟也带着吴氏直接住到县城之中。

……

为了解民情，云子蔺微服私访至陆天府，暂居知府曹氏家中。

曹知府恭敬请他入书房，云子蔺的眼神落在书房侧墙上一副字画时呼吸一滞。

他瞳孔紧缩，沉声问道：“你这幅字画，从何而来？”

第十四章

曹知府神色慌乱，以为自己做错何事竟让皇上脸色骤变。

他哆嗦着回道：“两月前后生送来的生辰礼。可是微臣做错了什么？”

云子蔺俊眉微蹙：“你不必如此慌张，朕只不过是问问。”

他往前凑近，将那字画又仔细瞧了瞧。

那字虽然与齐烟字迹有几分相似，但这笔锋力道却没齐烟功底深厚。

他为自己那一瞬间的失神而嘲弄的笑了笑。

他亲眼看着齐烟悄无声息地躺在冰棺之中，居然还痴人说梦一般以为她还活着。

见云子蔺没再多说什么，曹知府也放下心来。

开始与云子蔺讲起这陆天府的具体情况来。

云子蔺坐在太师椅上，听着曹知府说话，目光沉沉。

忽然问了一句：“我记得你府下有一清远县。”

曹知府愣了愣神，想起那死于迁居路上的首辅大人全家，他悻悻点了点头。

“是。皇上想去看看吗？”

云子蔺眼神渐沉，道：“既来了此处，也理应去那处看看。”

齐家人死的太蹊跷，不为别的，他只想给逝去的齐烟一点交代。

曹知府点点头，道。

“皇上且放心，微臣这几日便安排好车辆。在那之前，皇上也可在陆天府转转。”

……

自齐梦嫣与吴氏搬入县城之后，吴氏在街上支了个铺子专卖早餐。

齐梦嫣则不再像之前那般自己买纸卖字了。

她的字画在三味书斋卖的极好，不少人来到书斋求字。

因而她现在只需要等着客人找上门，按照客人需求写字便可。

闲暇时，齐梦嫣也会在家中多练字，毕竟齐梦嫣的这幅身子没接受过什么书法训练。

写出来的字没达到她以往一般的风采。

她们在县城租了一间大宅子，齐宾每日也直接从私塾回了家。

一家人见面的机会更多了。

得知是齐梦嫣的字画赚了钱，齐宾诧异的眼神落在齐梦嫣的身上。

“你何时学会的？”

齐梦嫣笑了笑：“哥哥，你忘了，那段时间我总缠着你教我认字来着。”

记忆里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可作为读书人，在看到齐梦嫣字画的那一刻，他心中的疑惑陡然加深。

她真的还是自己的妹妹齐梦嫣吗？

但看着她清澈的眼，齐宾的话堵在了心头，话头一转只道。

“是。天道酬勤，想你肯定也是终日练习才能获得如此成就。”

齐梦嫣颔首，又提笔练字。

齐宾站在原地，看着齐梦嫣落笔，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眼神忽黯，默然转身回了房间。

吴氏坐在床边，手指翻飞，做着绣活。

见齐宾沉着脸回房，她停下手中活计，问道：“怎么了？”

齐宾长长叹息一声道：“我怀疑现在的梦嫣不是梦嫣。”

吴氏一愣，咽了咽口水，民间怪力乱神的事多了去了。

“你是怀疑她借尸还魂？”

齐宾点点头，道：“虽然我很不愿意承认。但是你瞧她现在那副知书达理的模样，哪里有乡下村姑的影子？别的不说，就拿她卖出的字画，没个三五年的功底，写不出来那样的字。”

气氛瞬间沉寂下来。

吴氏却先开了口：“其实我一早就想跟你说了。”

“梦嫣发热第三天，其实有一瞬没了呼吸。我明明都摸到她手臂渐凉，没过多久她又醒来了。”

齐宾的眼骤然放大：“有这等事？”

吴氏点点头。

齐宾一下子往后栽倒，眼冒泪花：“我的梦嫣……”

吴氏忙将人撑住，齐宾一时间陷于哀恸之中。

她眼角也挂了泪，握着齐宾的手臂却更紧。

“就当她是梦嫣，又何尝不可呢？”

第十五章

齐宾夫妻二人在房内聊了许久，直到天色渐暗，吴氏才开始来到灶台忙碌。

齐梦嫣来到小厨房帮着吴氏打下手。

“大嫂，我帮你把菜切了吧。”

闻言，吴氏神色一顿，但很快却又恢复平常。

“行，那你帮我把扁豆择了吧。”

齐梦嫣将扁豆细细过了几道水，端来小木凳，坐在一旁开始择菜。

“再过一月，大哥就要参加院试，相信以大哥能力，他定能成为生员，顺利进入县学。”

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