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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祁尧什么都没说，只端端正正写了两字：姐姐。
明明没多写，乔知吟硬是从里面探出委屈，还有一丝撒娇。疲惫忽然被这两个字扫去许多，她坐下来仔细端详着那两个字，想着苏祁尧这几日确实没登门，一时间也不知是何心情。
可她并未觉得自己做错了，就算是姐弟也该有分寸，何况他们还不是真姐弟。
乔知吟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她仔细想了半晌，无果摇头，将信笺放下。
连着两日，乔知吟去指挥司呆了半日，她也不唤人，随意翻看着，临近晌午才回府。
刚下马车，便看见府门前站着一人。
乔知吟目光陡然一深，在心底默默思索一遍这个名字，抬步上前。
谈程颐听到动静回身，他手中抱着个盒子，见到乔知吟后微微一笑：“陆姑娘。”
乔知吟道：“谈公子怎会在此？”
谈程颐笑说：“程颐应过姑娘乔迁之喜，之前公事繁忙，今日特地登门贺喜，不曾想日夕千变，现在该叫一声陆大人了。”
乔知吟打开门，请之入内，说：“谈公子客气。”
乔知吟引人入厅，青枫不在，她自个给人烧水泡茶，等的时间有些久，谈程颐并未不耐，看着乔知吟端来的茶，笑吟吟接过，说：“这杯茶值千金。”
乔知吟诧异道：“何来有此说？”
谈程颐端着茶打量，说：“首先是这杯，上好的青玉瓷，南岭官窑所出，市面上已经见不到了，再有就是这茶，陆大人亲手泡的，更是难得。”
乔知吟一笑，在他对面坐下，撇着茶沫，说：“谈公子真是好口才，我这纯粹是府上无人，不得不亲力亲为。”
谈程颐跟着笑笑，咽了口茶，说：“为何不买几个小厮奴婢使唤？”
乔知吟道：“怕手脚不干净。”
谈程颐有些惊讶于她的坦诚，想了想，说：“你知道逍遥市吗？”
“逍遥市？”乔知吟摇头：“那是什么地方？”
“燕京西区的地下市集，那里什么都卖，官府一般不管，逍遥市的小厮与婢女应该是你要的。”
乔知吟了然点头，正要说话，谈程颐又道：“你若是想去，两日后逍遥开市，你我一起？”
乔知吟听着前半句，说：“两日后？”
谈程颐说：“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逍遥市七天一开，黄昏开市一直到翌日整整一夜，上一次是五天前，还需再等两日。”
乔知吟来了兴趣，放下茶盏，说：“这倒是有趣。”
谈程颐便道：“那便这么说定了？”
乔知吟略一思索，想着自己从未去过这个逍遥市，有个熟悉的人总归不错，遂点头应下：“有劳。”
谈程颐笑了刹那，将木盒取来，说：“还没祝你乔迁之喜，亦祝你高升之喜。”
乔知吟对谈程颐一再示好的举动甚为不解，她也曾考虑过谈程颐是否有所图谋，可自己一无所有。
谈程颐打开，乔知吟定睛一看，忽然被茶水呛了一下。
她猛然咳嗽几声，随即目光疑惑看着盒中那块跟拳头一般大的金灿灿的锁：“这是什么？”
谈程颐笑眯眯道：“乔迁之礼啊。”
乔知吟：“……乔迁之礼？一副金锁？”
谈程颐一本正经道：“我思来想去，你刚刚买下这所宅子，手上应该没什么积蓄，晋西送礼的习俗送礼得送到点子上，我若送你瓷瓶玉器或名画摆件，对你而言并无多大用途。”
“……所以你直接送了一盒金子？”
谈程颐道：“此乃金锁，是我送你的乔迁礼物，你把它换成旁的可与我无关，我心意到了。”
乔知吟算是听明白了，感情这厮是变着法子想要替她解决囊中羞涩的处境，她犹豫一瞬，顿时摇头道：“……这礼物虽然很合我心意，但我不能收。”
谈程颐早就料到她会拒绝，温声说：“这件礼物我询问过胡大人，他老人家也觉得不错，你若是不收，我二人岂不是白忙活了，燕京城一时半会想要打这么大的锁头也得费不少功夫。”
乔知吟哭笑不得，谈程颐见她神情，半开玩笑道：“陆大人，这可不是官场贿赂，你要尊重我们晋西的风土人情。”
他唤这一声陆大人，带着揶揄的亲近之意，二人之间的距离好似一下拉近许多。
乔知吟这次只犹豫片刻便不再推脱，说：“你这么说，我还不收就显得婆婆妈妈了。”
谈程颐就喜欢她这一份干脆，垂眼端茶，抿了一口，说：“在锦衣卫还适应吗？”
乔知吟说：“很不错，起码这几天是不错。”
“锦衣卫鱼龙混杂，表面和气罢了。”
乔知吟含笑道：“连你都这么觉得，看来有大麻烦等着我。”
谈程颐沉吟，说：“锦衣卫奉命查办遂东刘家案，刘斐前两日被押回镇抚司，遂东甘州的百姓求了一把万民伞，由严之华带头赶往燕京，他们认定刘斐是好官。”
谈程颐说着边观察乔知吟神情，见她一副倾听模样，便知她还不清楚这件事，说：“本来一个地方知州犯案，应由刑部来管，可控诉刘斐的罪名牵扯属实繁杂。这个刘斐颇有文采，与遂东有名的文人墨客严之华交情颇深，严之华做的这把万民伞令人忌惮，这个案子若判得不如他们意，闹起来就糟糕了。”
乔知吟微微思索，道：“这个刘斐，为人如何？”
谈程颐摇头道：“离得太远，但既求得万民伞，想必百姓对其还算满意。”
乔知吟道：“哦？罪名为何？”
“谋逆罪。”
乔知吟正色：“谋逆罪？”
谈程颐道：“再具体的你便得去镇抚司了，这案子牵扯到遂东民意，处置起来颇为棘手。”
乔知吟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第51章 黑市（1）
遂东刘斐一案，乔知吟本想着既然已交给镇抚司，那她无需再多加过问，她未将谈程颐的提醒放在心上。
乔知吟这个职位，确实掌管着所有锦衣卫，她目前是最高官，行事案例皆无需她出马，孟凡忠在时，除了去谢家一事外，其他公事皆交由旁人查办，是个典型的轻松官职，当然了，这种轻松的前提是无棘手大事发生。
两日后，乔知吟在府中等候，申时过了许久，谈程颐才姗姗来迟，他一进门便道：“久等，有事耽搁了。”
乔知吟笑道：“无妨。”
二人朝外走去，掀帘上车时，乔知吟感觉到一道窥视，她顺着望去却又空空如也。
车子一路向西，乔知吟闭目冥想间，谈程颐余光也在不动声色打量着，他的眼眸泛着浅浅的琥珀色，不笑时整个人透出一股淡淡又无声的疏离感，在这安静的路途上，想要看出什么别的东西来。
乔知吟什么样的探究没遇过，只当未察，继续闭目不语。她跟谈程颐的关系中间有一个胡荣，这便注定二人关系无法太过疏远，可她也不会天真认为他这般示好毫无所图，只是暂时猜不透所图为何罢了。
马车穿过西大街后，转入一条僻静大道，七拐八拐后马车停下，二人下车。
黄昏已过，黑夜又尚未至。
乔知吟抬头看去，逍遥市三字横挂在街入口，街口一名江湖道士怀抱拂尘，口中正念念有词。
这便是七天一开的逍遥市了。
谈程颐率先往前走，乔知吟跟上去，走了一段路后，冷清的环境渐渐热闹，视线也变得明亮，各类商贩吆喝声渐渐多起来，乔知吟观察了一路，发现这里卖的物件跟平日里市集的都不太一样。
“二人看看……都是新来的……”老板戴着一顶斗笠帽，哪怕已经入秋依旧卷着裤腿，草鞋下的两只脚泛着紫。
乔知吟视线落在他摊上，十几株新鲜还带着泥土包裹的药株，但她叫不上名字。
谈程颐说：“这是市面难寻的古怪药材，一般有需求的人才会买。”
乔知吟点点头，二人继续往前走，摊子古古怪怪，有卖兵器的、也有各种蛇兔活物，只是这活物又较于往日不一样，乔知吟目光刚从那节红尾巴兔上收回，有一人撞了上来。
逍遥市人流并不少，行人之间稍有碰撞很正常，乔知吟被人撞个满怀，伸手扶住人，那女孩十四五岁的年纪，长得娇小，不过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机灵劲，一双小鹿般明亮的眸子因为撞到人而显得惊慌：“对不起对不起……”
乔知吟没说什么，收回手，女孩走了两步，乔知吟似想起什么，伸手一摸，立刻快走两步：“站住！”
那女孩本来慢悠悠走着，闻这一声喝登时如受惊飞兔一样窜得飞快，乔知吟快走拨开人流，谈程颐正与摊子老板说着话，听到乔知吟一声站住回过头时，人已经追远了。
他手里拿着一盆名贵无比，据说是双生花的牡丹，只能干看着人跑远，倒是摊主古怪一笑，说：“这么快就能察觉，也是少见……”
谈程颐见他神态，道：“你知道什么？”
摊主一笑：“妙手空空柳小小，整个黑市谁不认得她啊，无父无母无牵无挂也不缺吃喝，就一个爱好，偷东西！肯定是看你们衣着打扮手痒痒了呗，不过还是有人第一次当时反应的，那姑娘有两下子。”
平日里那些被偷的都是许久后找不到钱袋才恍然醒悟。
谈程颐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把惯偷说得这般清新脱俗的，微一沉吟，说：“在哪里可以找到她？”
“哟这可难！这小妮子对整个黑市了如指掌，今天在这睡明天在那躺，没个定所。”
谈程颐放下花盆，想了想还是追了上去。
柳小小第一次在鬼市被人这么追，她自认地形熟悉，专挑人流密集跑，看见身后穷追不舍的人越来越远时，她得意的跃上一个摊子，朝乔知吟所在的方向挑衅笑笑，随即转朝巷子里去，岂料刚一进巷，一名黑衣男子便来者不善截住了去路。
那人身形颇高，带着一张劣质的蝴蝶面具，露出半张脸，神色玩味地盯着她。
柳小小笑脸一僵，往后退了两步。
那人双手抱臂，冷冷凝视着她的动作，在她撒开腿要跑的那一刻速度极快，柳小小只挡了两招便被人制住，男人一把将人单手反扭：“交出来！”
柳小小疼得嗷嗷直叫：“给你给你……”
她一只手摸索着往怀里掏，就在这时巷子口传来脚步声，乔知吟追来了。
男子扭头看了一眼，就这刹那间柳小小眼神一变，掏出一手的白色粉末就往男人脸上撒，男人瞳孔一缩，眼睛一闭手上用劲，只听得喀嚓一声骨头错位的声音，却是他生生将柳小小的一只胳膊卸了。
“他娘的！”
柳小小咒骂一声，趁着粉末迷人视线狠狠踢了一脚人，她忍着胳膊疼就要跑，刚跑两步后颈一凉，接着另一只完好的胳膊忽然被重重抓住，柳小小脸色一变，又听得喀嚓一声脆响。
“他老子的……”咒骂声还未落地，只听得又是一声咔嚓，两条胳膊外加一条腿不到一刻的时间接连被人这么卸，柳小小脸色惨白，颤颤巍巍的摔在地上。
他奶奶的！
乔知吟双手抱臂站在她面前，睥睨又带着笑意：“还有另外一条腿，跑给我看看。”
柳小小咬牙还嘴：“……我跑你大爷！”
乔知吟蹲下身，笑眯眯道：“嘴挺硬。”
她若有所思片刻：“我听说这市集规矩邪乎得很，闹死人也没事，你这手实在太不规矩，不然别要了吧。”
柳小小脸色一白，看她神情玩味，咬牙道：“你敢！”
“你我第一次见面，你吧不太了解我这人……我一向说什么是什么，我以前就常干这杀人的事。”
柳小小虽知她身手好，可燕京会武的女子也不少，什么杀人不杀人的，吓唬谁呢！她恶狠狠瞪向人：“看我年纪小吓唬人是不是？哼……杀人？你杀猪还差不多！”
乔知吟不恼，身后人走近，她虚虚一笑，手摸上柳小小脖子：“今日本来准备到这开开眼界，倒没想过动手，身上没带刀，不过手的话也差不多……”
她故意顿了顿，看向一脸犟的柳小小，恶意问道：“你知道被人掐住脖子是什么感觉吗？咽喉被扼住喘不了气……”
乔知吟边说边使力，一股无法忽视的窒息感陡然袭来，柳小小像个破碎的瓶子一样摔在地上任人宰割，乔知吟主宰着濒死边缘的界限，感觉她快晕过去时手一松，笑道：“滋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