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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成渊抱着她躺在床上，意识落得很沉，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苏染咬紧唇肉，过了许久，她以为裴成渊是睡着了。

第213章 裴成渊‘病逝’(4)

他眼睛微睁开道缝，一会，视线内暗无天日，一会，却又被什么给灼烫的厉害，苏染的轮廓逐渐在裴成渊眼里模糊，他呼吸越来越困难，眼里的，心里的，都在逐渐远去。

对不起。

他张张嘴，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裴成渊这才知道，原来即将死去是这样的感觉，苏染的头发衬在他脸颊处，他想抬起头，下辈子，如果下辈子认不出你的话，苏染，你还会等我吗？

耳边呼吸声急促，苏染赶紧转过身，裴成渊已经闭上眼睛。

恍惚中，感觉到有人使劲推他的肩膀。

“成渊！”

裴成渊想说，他拖得太累，尽管心里是有遗憾的，他说要撑到孩子出生的时候，可是没有办法，他真的撑不过去了。

身体仿佛被丢入置满水的容器内，充足的空气被剥夺干净，裴成渊握紧的手慢慢松开，苏染抱起他上半身，看到他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

悲伤溢满胸腔，似要一寸寸将她撕裂。苏染仰起头，那一声嘶吼压抑在体内得不到爆发，她猛然感觉到腹部有种刺痛袭来。

裴成渊当夜被送入医院。

抢救室的灯再度亮起，苏染站在门口，心里除去绝望之外什么都没剩下。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今天似乎特别猛烈，紧紧闭起的门，犹如要将两人隔在生与死之间。

病危通知书下来，尽管不是第一次，苏染却急得丢了神。

李韵苓和明嵘随即赶来，苏染靠着墙壁动也不动，李韵苓走到她跟前，“怎么好好的又犯病了？”

苏染怔怔出神，裴成渊第一次进抢救室到今天，何曾好好过？

“妈，没事的，我们在旁边等等。”明嵘走过来，手臂环住李韵苓的肩膀。

“是不是你又让他受什么刺激了？”李韵苓却站在原地不动，苏染抬起眼帘望向急救室的红灯，心急如焚，李韵苓被明嵘搀扶着坐到椅子上。

萧管家也在旁边劝，说裴成渊这么多次都挨过去了，这次也会吉人天相。

苏染闻言，蓄满眼眶的泪水忍不住淌出来，她微弯下腰，掌心按住胸口，里面有种被一道道凌迟的痛，裴成渊说，苏染，我爱你，原来真的是在跟她做最好的告别吗？

急救室的门被打开，李韵苓起身走过去，“主任，成渊怎么样了？”

主任叹口气，摘下口罩，“情况很不好，这次可能没办法了，你们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李韵苓神色怔愕，“难道一点希望都没有吗？”

“心脏已经不能再负荷任何外力，唯一的办法是马上做移植手术，可方才再次联系各大医院，仍然没有合适的供体，韵苓，我们尽最大的力了。”

李韵苓伸手握紧主任手腕，“不管怎样，你都要把他救回来，哪怕再这一次也好，我们会想办法的……”

苏染站在靠近门口的角落，明嵘抱着几乎要崩溃的李韵苓，萧管家也在七手八脚地帮忙，一个个人影褪去，一幕幕场景褪去，谁也没有注意到这边的苏染。

仿佛隔在她跟裴成渊之间的门也不见了，她甚至能看到裴成渊躺在冰冷的抢救台上，全身插满管子，检测器只显示出微弱的生命体征，曲折的波线随时有被拉直的可能。

苏染捂住脸，身子往下滑，光可鉴人的地砖倒映出一张苍白无神的脸。

她两条腿伸直，手掌撑在身体两侧，身子浸入冰窟一般觉得冷。

主任重新回到急救室内，就像李韵苓说的，只要能抢救过来，哪怕是勉勉强强有半点生机都不能放弃。

苏染感觉到肚子内传来轻微的抽痛，不明显，她强撑着站起身，包里手机突然响起，苏染拿起一看来电显示。

是傅颂庭。

她圆睁着眼睛倒抽口冷气，此时已经是凌晨，傅颂庭从来不会这么晚给她打电话。

苏染只觉绝望灭顶，有种祸不单行的痛注入心间，她手指颤抖按住通话键，嗓音被棉花堵住似的来不及说出话，那边，傅颂庭焦急的声音已然传过来，“小染，你妈妈不行了！”

苏染手臂无力地垂在腿边，眼里面溢满破碎的晶莹，她向前走了步，忽然失声痛哭。

裴成渊第一次发病和范娴被推下楼梯生死不明的当口，他们就被送进了同一家医院。

而今，又是在相同的医院，一个告诉她，她的丈夫不行了，另一个又告诉她，妈妈也没救了？

苏染身子摇摇欲坠，喉咙口干涩地涌出腥甜。

她手掌撑住墙壁，一步步向外走去。

李韵苓擦拭眼角，余光睇到她走出去的身影，“成渊都这样了，你还要去哪？”

苏染耳朵内听不见旁的话，脚步僵硬向前。

李韵苓难掩悲痛，“人心隔肚皮，知道成渊不行了，就想着赶紧为自己做好打算。”

苏染来到范娴的病房门口，傅颂庭垂着头一动不动站在外面，她嗓音沙哑，“爸。”

傅颂庭抬头，满眼血丝，“怎么这么快？”他望向身后，“就你一个人过来的？”

苏染捂住嘴，强忍着，几经哽咽后才开口，“医生说，成渊可能不行了。”

傅颂庭心有吃惊，“他到底什么病？”

看裴成渊近段日子的消瘦，傅颂庭知道他身体不好，却没想过会这么严重。

苏染在椅子上坐下来，“心脏病。”

傅颂庭半晌没说话，一阵叹息传入苏染耳中。

病房内有医生陆陆续续走出来，苏染赶紧起身，“医生，我妈怎么样了？”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其中一名医生走到两人跟前，“看来是撑不过今晚的，你们进去看她最后一面吧。”

相比苏染，傅颂庭却要冷静许多，走进病房，范娴戴着的呼吸机并没有摘去，苏染过去扑在她身上恸哭，傅颂庭坐在床沿，他拉起妻子的手，“小染，别哭了，你妈变成植物人的那天起，我就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也奢望过有奇迹，但一天天耗过去，看她这样生不如死的活着，如果能够解脱，我们别再强行留住她了。”

苏染两手扣住范娴的肩膀，“妈！”

傅颂庭用范娴的手背掩住双眼，苏染看到他紧攥着范娴的手，生离死别不过一瞬间，留下的伤痛却是放大了千万倍。

“你们为什么都不能等等？”苏染伤心欲绝，“妈，你难道不想看看我的孩子吗？”

傅颂庭掩不住哽咽声。

门口一阵焦急的脚步声传来，站在外面的主任伸手想敲门，可看到这一幕，哪怕是铁石心肠都能被揉碎。

可时间不等人，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敲响房门。

“少奶奶。”

苏染伏在范娴旁边的身体一僵，她抬起头看到主任，“是，是不是成渊……”

主任点点头，“有件事我们想告诉您。”

苏染握住范娴的手，她最爱的两个人，谁都撑不住了。

傅颂庭走到她身边，将她握紧的手拉开，“过去吧。”

苏染无异于一具行尸走肉，她跟着主任来到外面，走向办公室的路上好像淌过一条极深极冷的河。

主任率先推开门，苏染看到李韵苓和明嵘也坐在里面。

她跟着走进去，满目都是刺眼的白色。

主任示意她赶紧坐。

李韵苓看也不看她一眼，“你说成渊可能有希望，是真的吗？”

苏染停止的心脏陡然跳动，眼睛望向对方。

主任面有难色看了苏染一眼，尔后将目光别开，“在进行心脏器官移植手术时，供体的各项指标与受体的配型越好，移植手术的效果就会越好，排斥性会越小。但是，现在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目前免疫抑制药的效果都比较理想，这样使得在心脏器官移植时对配型的要求有所降低，就目前而言，只要血型相配，都可以考虑进行心脏移植术。”

“可是，”李韵苓也知道里面的难处，“如今最要紧的，是一时找不到供体，再说成渊也撑不下去了。”

主任若有所思翻动手里的资料，视线重新落回到苏染脸上。

苏染怔怔出神，她的心已经没有多余的空间去考虑别的事，主任思忖片刻，斟酌着开口，“少奶奶，您母亲的血型恰好跟三少相配。”

她如遭雷击，形容不出此时的心情，李韵苓满目吃惊，“你的意思是说，范娴的心脏能救成渊？”

“手术完成后，如果他的存活可以超过一个月，这个手术就应该说是成功的。”

苏染张了张嘴，明嵘瞅了她一眼，李韵苓话到嘴边强行吞咽回去。

“少奶奶，方才您母亲的主治医生通知我，说您母亲挨不过今晚，依照我的提议，眼睁睁看着两个人离去还不如留住能留住的，我相信倘若您母亲能够做选择的话，她也会愿意的。”主任将利害关系跟她说清楚，“三少已经拖不下去了，错过这次机会将再没生还的可能，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