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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害过我的人就该活得和我一样痛苦才算偿还。”

程临峥沉默了，身子在微微颤抖。

半晌，文芳茴感受到程临峥把脸埋进她的手心里，声音颤抖不已。

“……对不起，芳茴。”

“是我欠你的，我说过，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从我这里拿走，包括一切。”

“……即便是我的命，我欠你两条命的。”

程临峥声音带着极为浓重的鼻音，文芳茴感受到，似乎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指缝中淌下。

程临峥……哭了？

文芳茴骤然愣住，文芳茴从来没见过程临峥为什么流过泪，她以为他一直是个机器人呢。

文芳茴下意识收了收掌心，触碰到程临峥冰凉的肌肤。

触电般的，文芳茴用力把手抽回。

不及程临峥说话，文芳茴率先开口。

“我想去见我妈。”

第34章

“至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吧。”

睡着时的梦令文芳茴的心境产生了变化。

从一开始的无名恐慌化为了一种平静而悲怆至极的绝望。

她看起来平静的像是接受了一切，实际上只是没有了活下去的热情。

就算再怎么努力，在命运的掌心里也只是一只蝼蚁，始终逃不开宿命的感觉，令人绝望。

程临峥叹息一声。

“等这瓶水吊完，我带你过去。”

文芳茴声音沙哑：“……好。”

等到了方母的骨灰前，文芳茴紧紧抱住那个罐子，淡淡说。

“程临峥，我想带上我妈，一起回老家。”

“……我们一家三口，总该要团圆的吧。”

程临峥心狠狠一惊，紧张道：“我陪你回去，你千万不要瞎想！更不要做傻事！”

文芳茴没有说话，只是又拢紧了手臂。

程临峥看着眼前这个消瘦了一大圈的女人，心揪得生疼。

分明……以前的文芳茴，是个笑容开朗、性格温婉的女孩子。

现在为什么却变成了这样……

三个月后。

除了眼睛以外，文芳茴身上的伤终于恢复的七七八八。

她带了方母的骨灰回到老家，给母亲风光大葬。

就葬在父亲的坟墓旁。

虽然方父的牌位也跟着母女两人来回迁徙，可他的骨灰还是在他土生土长的地方。

人嘛，总要落叶归根的。

农村的葬礼习俗复杂得多。

程临峥找了人替文芳茴一手操办，他则临时有事暂且离开。

文芳茴看不见，一路被人搀扶着走，身边哭丧的人此起彼伏，她却掉不出一滴眼泪。

有人小声嘀咕：“方家就她一个孩子，着妈死了怎么一点眼泪不掉！这老一辈真是下了黄泉都觉得寒心！”

“听说就是因为她要瞎跑，才害死了方家婆娘……”

文芳茴的耳朵比常人更敏感些，讲这些碎嘴子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的脚步踉跄了一下。

毫无血色的脸上看起来平静无波，衣袖里的一双手却捏紧，指甲想要渗进血肉里。

有的人悲伤到了极致，是流不出眼泪的，甚至发不出声音。

文芳茴就是这样的人。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她更难过了。

可她不吵不闹，只想安安静静地陪母亲走完这最后一段路。

到了坟头前，棺材入土。

文芳茴双膝跪地，一双手在地上摸索着方向，抓得满手泥泞。

她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最后一磕时长跪不起。

文芳茴也不哭，就跪着不动。

直到时辰到了，不明所以的旁人才上前把她扶起。

这才发现文芳茴早已泪流满面，鼻下甚至流出两行鼻血。

葬礼结束了。

文芳茴回到空无一人的家，心里也同样空空如也。

胸口像是破了一个大窟窿，里面的穿堂风“呼呼”作响。

文芳茴在门前台阶坐下，就像母亲以前在那里等她回家一样。

她这一坐久坐到了天黑，但文芳茴察觉不到，天亮和天黑，对她来说都没差别。

忽然有脚步声朝她走来。

脚步沉重，是一个男人。

文芳茴下意识以为是程临峥，这个时候只有他会来找自己，村里人都嫌晦气离得远远的。

“芳茴，你还好吗？”

男人沉痛而担忧的声音传来，文芳茴却愣了一下。

因为他并不是程临峥，而是表哥方松毅。

文芳茴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抬头用那双死水一般的眼看向发声的方向。

“松毅哥……好久不见。”

第35章

方松毅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文芳茴，心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狠狠一阵刺痛。

他不过是离开了几个月……

方姨去世，文芳茴双目失明。

那时三人一起在商场里的欢声笑语，一眨眼仿佛还在昨天。

可如今，三个人却只剩两个，文芳茴瘦了一大圈，像是随时会被风吹倒。

那双明亮而坚毅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了光。

方松毅的声音在颤抖：“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

文芳茴苍白的双唇蠕动着，像是不知道说什么。

她最终只是露出了一个苦涩至极的笑：“都怪我……要是五年前，我直接死掉就好了……”

文芳茴无数次在脑海里想……

要是当初，她直接死在了手术台上，母亲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

方松毅蹲下身去，半拥半抱地搂住她的肩：“芳茴，不要说傻话！方姨在天之灵，绝对不对容许你这样想的……”

说到母亲，文芳茴空荡荡的胸膛里又有了什么在跳动。

母亲为了孩子可以以命相护，可她却没能保住自己的孩子。

文芳茴靠在方松毅肩上，一言不发，默默地流泪。

方松毅救过她的命，她对他有一种信赖感与安心感，但和男女之情无关，更像是她的一个哥哥。

夜里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方松毅轻声开口。

“芳茴，还疼吗？”

文芳茴擦了擦眼睛，摇了摇头。

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

比起肉体的疼痛，心里的疼痛更加令人绝望。

她真的不知道这辈子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支撑着她活下去。

“松毅哥，谢谢你，不管是以前的事，还是现在。”

方松毅愣了一下，片刻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深吸了一口气，手上力道也加重了。

他看着文芳茴认真说：“芳茴！以后让我来照顾你吧！我绝对不会辜负你！”

他的语气很坚决，文芳茴一时有些呆住了。

可回神时，她只是抿紧了唇，颤抖着唇撇开了头：“松毅哥，你值得更好的，我麻烦你的已经够多了。”

她都已经是半个残疾人了，哪里还有脸去耽误别人。

方悦森*晚*整*理舒感受到方松毅身子僵了一下，但他仍旧坚持说。

“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

“我知道在这个时候说这些可能不太合适，但我是认真的，我想连同方姨的那一份继续照顾你！”

文芳茴支离破碎的心颤了一颤。

可她不会答应他，也不可能会答应他。

老天爷还真是爱戏弄人，总是让她们在错误的时间里遇见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文芳茴还是咬着牙摇了摇头，正要开口说话。

这个时候，皮鞋踏在地上的声音由远及近。

方松毅的声音一沉：“程临峥，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不然她身边还有谁来陪着。”程临峥的声音比平时更低，像是在隐忍什么情绪。

方松毅一时噎住，这些日子他的确都没有再文芳茴身边。

程临峥没有再和方松毅说什么，而是径直拉住文芳茴往自己身边拽了拽。

文芳茴愣了愣，接着就听他说。

“芳茴，医院那边有了眼角膜的捐赠者，你很快可以进行手术恢复了。”

第36章

文芳茴一下子抓住程临峥的衣袖：“真的？”

“当然，你最近确保要好好休息，不要让眼睛再受累。”

程临峥说着，打开了屋里的灯，扶着文芳茴就往里走。

文芳茴没有拒绝。

不知不觉间，这些日子里，她竟然有些依赖程临峥了。

毕竟是她身边唯一可以说上话的人。

在许多次文芳茴想要了结性命时，程临峥都会及时出现，把她从深渊里拉出。

文芳茴的心里有什么在摇摆不定，她开始动摇了……

方松毅看着两人的背影，忽地明白了，自己和文芳茴是不可能的。

他总是在错误的时间里出现，错过了好多机会。

半晌，他走进屋里，在牌位前重重磕了三个头，烧了些纸钱。

“方姨，一路走好……”

临走前，方松毅把自己在部队里的号码写在纸上，交给了文芳茴。

“芳茴，有什么事可以找我，我一定会竭力帮忙的。”

文芳茴接过，攥在掌心里，轻声说：“谢谢你，松毅哥。”

听到方松毅的脚步渐行渐远时，文芳茴用极轻的声音说了一声：“对不起。”

她不知道方松毅有没有听到，但他的脚步声不知为何停滞了一瞬。

程临峥从屋外走进来，迎面就又和方松毅打了个照面。

他刚刚扶文芳茴进屋后，就出去接了个电话。

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似有暗流汹涌。

方松毅眉眼下压，沉声警告：“程临峥，你要是再做出伤害芳茴的事，我不会放过你。”

程临峥冷冷开口。

“不需要你，我自己第一个就不会原谅自己。”

说完，两人擦肩而过，一个往里走，一个往外走。

……

一周后，文芳茴进行了眼角膜转移手术。

手术很顺利，只需要等待恢复期过去后拆掉纱布就好。

文芳茴眼睛上蒙着纱布，在护士的搀扶下回到了病房。

医院里还是那股熟悉的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