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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恬妤因仵作一身份饱受他人冷眼嘲讽，也在他这儿受尽了折磨和冷落，那种滋味也只有林思鹤知道。

“林云昊，你去吧，她在等你。”林思鹤看向那大门外，这一别，恐怕下次再见便是刑场了。

“若你不能护她此生安稳，我和顾大人在九泉之下一定会帮她另觅良缘的。”

林思鹤似笑非笑的说着，而后转过身又坐回那一堆枯草中。

林云昊薄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也只低沉的说了句“保重”。

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后，林思鹤才阖上通红的眼睛，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

他望着墙上那一扇小小的窗，笑道：“独活了这么久也活够了，在去找你师娘前，就算是为你这个傻徒弟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牢外，郑恬妤见林云昊出来了急忙跑过去，正想问他们说了什么，却看见他手中拿着林思鹤的外袍，她一愣：“这是？”

林云昊将外袍交到她手中：“他说让你替他收好。”

郑恬妤呆呆的看了几眼，复而又紧紧攥着拳，不甘的望着林云昊：“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师父纵然想念师娘，但……”

她突然停住了，眼中噙满了眼泪，她哽咽着：“该怪我的，若不是我把这事儿推给师父，他就不会与那狗官……”

不，说到底，她根本就不该做仵作，她难道真的是为了林思鹤那句“活人又嘴能伸冤，可那些含冤屈死的人的冤又有谁来诉”吗？

郑恬妤心思一团乱，林云昊轻轻握住她微颤的双肩，将她揽进怀中：“不怪你。”

郑恬妤没有挣扎，她额头抵在他肩处小声的抽泣着。

之后三天，郑恬妤每每想去牢中看林思鹤都被牢头拦着，直到第四天，林云昊忽然拉着她跑到西城门外。

郑恬妤本就因林思鹤一事神思倦怠，她撒开林云昊的手，有些憔悴的脸上挂着些许恼意：“你干什么？”

林云昊微微抬头，看着郑恬妤的目光挪到了前方。

郑恬妤一愣，顺着他的目光扭过头，当看到十几丈外那穿着一身囚服跪在地上的林思鹤时，双腿陡然一软：“师，师父？”

“师……唔！”

郑恬妤又惊又怒的瞪着捂着她嘴的林云昊，他这是干什么？带她来看她师父被斩首吗？她知道师父不想要人救，但此刻亲眼所见，郑恬妤怎么也无法袖手旁观。

“你，你放开我。”郑恬妤拼命挣扎着，可她整个人都被林云昊紧紧的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

林云昊死死压住对郑恬妤的不舍，他垂下头，伏在郑恬妤肩窝处，低声说着：“对不起，锦言。”

又是对不起，上次不知他为什么说对不起，而这一次郑恬妤知道了，林云昊是为让她亲眼看林思鹤被斩而道歉。

第三十三章 被忘的至亲

林云昊知道此刻郑恬妤有多想过去，但是他答应了林思鹤，不能让郑恬妤过去。

可郑恬妤越是挣扎，他越是想放弃。

纵使让郑恬妤想起了她爹，但是要是她受了刺激伤了自己，他宁愿让她想不起来，哪怕以后她会怪他。

郑恬妤看着那刽子手缓缓走向林思鹤，摘下他背后的“亡命牌”后，喉咙仿佛一瞬间就被人扼住了。

林思鹤似乎看见了她，他张了张嘴，似乎对她说了什么。

刽子手手中的大刀缓缓举起，郑恬妤红了眼，泪水如珠一般落了下来，打湿了林云昊的手。

林云昊在那刀落下的瞬间，捂住郑恬妤的手上移，覆在她双眼上。

随着一声闷响，郑恬妤撕声哀喊：“师父——！”

林云昊抱着几近瘫软的郑恬妤，心一窒：“锦言！”

郑恬妤半张着苍白的嘴唇，空洞的眼神翻滚着痛苦的挣扎。

这一幕那么熟悉，那种骨肉分离的剧痛感，郑恬妤只觉眼前一片血红，那一片血红中，林思鹤的脸又变成了那个老人……

“锦言，明日你便要嫁人了，爹心里真不舍……”

“好孩子，无论做何事都不要苛待了自己，你永远是爹的骄傲。”

“锦言，莫伤心，爹不悔。”

“锦言，你是王妃，往后再不能涉仵作之事，要与王爷好好相守。”

郑恬妤捂着头，脑中那一幕幕的像是要在她脑子里炸开了，她只知道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在叫嚣着疼，深入骨髓的疼。

“啊——”郑恬妤终于承受不住，她哭着朝林思鹤尸身方向喊着，“爹——！”

林云昊被郑恬妤这撕心裂肺的声音怔住，他紧紧将郑恬妤抱在怀中，不停的说着：“锦言，锦言，莫怕，我在。”

郑恬妤的身体颤抖的可怕，而她此刻的模样就像一根带着刺的鞭子不断的抽打着林云昊的心。

他后悔了，他居然有一次让郑恬妤受第二次这样的折磨……

郑恬妤不知哭了多久，她只记得她在看到林云昊后眼前一黑，整个人都陷入黑暗中。

顾显赟和林思鹤死的一幕不断交错的在她面前一次又一次出现，逼得她快要疯癫了。

顾显赟，她的至亲，是含辛茹苦、与她血脉相连的爹。

爹为了保护她，抱屈惨死在刀下，死在她的眼前，而她竟然把他忘了，忘的那么干脆，忘的那么一干二净。

而林思鹤，她的师父，犹如她第二个父亲，可她又一次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她几丈之外……

在那明晃晃的刀再一次要落在他们脖子上前，郑恬妤奋力大吼着：“住手——”

睡梦中的郑恬妤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外头是淅沥沥的雨声，房内只点着一盏烛火。

郑恬妤沉重的喘息回荡在寂静的房内，好半天，她才缓过来，整个人蜷缩着，双手捂着还隐隐作痛的头。

所有的事她都想起来了，但是那些记忆却像刽子手中的刀凌迟着她的心。

她自尽了，她没死，是师父救了她，可他……

“锦言。”

熟悉的声音让郑恬妤一怔，她抬起头看见来人后，潸然落泪。

第三十四章 跟我回去吧

“林云昊……”

郑恬妤含泪唤了他一声，所有的情绪都好像找到了宣泄口。

她掀开被褥，赤脚踩在冰凉的地上奔过去抱住他。

“林云昊……林云昊……”郑恬妤紧紧抓着林云昊胸前的衣襟，眼泪尽数都融进了他衣服中。

林云昊微微弯腰，将郑恬妤打横抱起，怜惜道:“地上凉。”

胸前湿了一片，林云昊看着眼睛通红满脸泪水的郑恬妤心疼不已，此刻她肯定不停的在想顾显赟和林思鹤的事。

郑恬妤被重新放到床边，但却怎么也不肯放开手，她抬起脑袋，抽噎着:“我……我爹，师父他……都怪我，都怪我！”

林云昊将被褥扯过围在她身后，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不是你的错，都是我不好。”

顾显赟他那时迫不得已，救不了他，而林思鹤不同，救他是轻而易举的事。

现在郑恬妤想起来了，但心中又多了个担子，不知是好是坏。

好一会儿，郑恬妤才止住了哭泣，她也知道，林思鹤不止一次想过死，早在十三年前柳娉茹死了以后，他就已经没有什么活着的心思了，可让她觉得难受的是，林思鹤像爹一样死在她面前，还都是因为她，她无法不自责。

“林云昊。”郑恬妤看着好像多年都不曾见过的林云昊，声音沙哑，“师父呢？”

“放心吧，我已经都处理好了。”林云昊温柔擦去郑恬妤脸上的残泪。

郑恬妤垂下头，依旧难忍心痛，脖子的伤口也在疼痛着，她恨自己不中用，不过流了点血睡了两月，一醒来居然把什么都忘了。

“啪”的一声，郑恬妤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你干什么？”林云昊一惊，一手扯着她的手一手抬起她有些红肿的脸颊，又气又心疼。

而郑恬妤恨不得再捅自己一刀，从始至终，她都太无能了，无能到连她自己都厌烦自己。

“林云昊，我就是个废物。”她凄凉一笑，眉眼间尽是颓然，“我为什么还活着……”

林云昊只觉心都被她这几句话给揪住了:“你说什么胡话？”

若说废物，他何尝不是个废物，顾显赟和林思鹤的死他也有责，为夺回皇位，百密一疏让郑恬妤落入司慕郯手中，害她自刎差点丢了性命。

郑恬妤齿咬咬唇，头抵在林云昊的肩上，合上眼默默的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