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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夫人估计就只剩下这么几日了，若是战事不急，便多陪她一些时候罢……”

不然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这话是军医无法开口的，他自然知晓苏晨鸢在顾昭轩心中是如何的重要，若是苏晨鸢死了，顾昭轩只怕是会疯了。

“她不会有事的，我不允许她有事！你一定要竭尽全力救她！听明白没有！”

顾昭轩失控地大吼。

军医却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副将看不下去，只提醒道：“将军，该为夫人准备后事了，您也不想在夫人走后……”

“她不会走，她不会离开我的！”顾昭轩愤怒地打断了副将的话。

“她怎么会离开我呢？不会的！”顾昭轩将昏死的苏晨鸢紧紧抱在怀里，鼻尖仍然仍能嗅到她身上的血气，更加暴怒。

“你们都给本将军滚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来打扰我与夫人！”

军营里空了，就只剩下两人，顾昭轩抱着苏晨鸢，心中的血泪如同瀑布般将他的胸腔堵得不行，连呼吸都觉得疼。

……

“将军，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夜间，苏晨鸢终于醒来，睁开眼便是对着满脸憔悴的顾昭轩问了这句话。

顾昭轩猩红着眼睛摇了摇头，“你会没事的……”

苏晨鸢却笑：“将军还是如此喜欢自欺欺人，不如将军与我说说，我死后，将军打算如何？”

顾昭轩却倔强地说：“你不会死！”

苏晨鸢叹息，感到十分无奈。

她原本想在死前与顾昭轩好好说一下一些话，但现在他这样，自己倒也没有了说话的欲望。

“不如将军与我好好说说话罢。”

两人沉默了许久，苏晨鸢又重新开口。

她想，哪怕是死前也要将一些事情给了结得好。

第40章 无能为力

“商商，你想说什么我都陪你说，从这一刻起，我不会离开你，你有什么话都有说罢……”

苏晨鸢的平静，反而让顾昭轩慢慢地面对她将要死去的事实。

顾昭轩哀声道：“商商，你能不能再叫我一声夫君？再叫叫我的名字。”

“将军，永远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苏晨鸢不愿，她早已不是顾昭轩的妻子，自然不会再答应这样的要求。

她劝道：“你要在战场上厮杀，并不能这副样子，否则就会让你的将士寒心，让圣上担忧。你的职责应该是保家卫国，不该是为了我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商商，你想跟我说的话，便是这些么？”顾昭轩的声音有些颤抖。

苏晨鸢缓了一口气，才没有胸腔里的血再次涌出，她低声道：“人各有命，如今，我认命了，将军也该如此，你不如好好想想，今后会做些什么。”

“事到如今，我也厚着脸皮，向将军求一件事。”

“你说。”顾昭轩的声音充满着疲惫，仿佛将要死去的人是他才对。

“我死后，将军不要再将我带回去，我不想在自己死后，还要这样被禁锢在将军府，永远都没有自由。”

“你可以将我的尸体烧成灰，撒在世界的每一个地方……无论我与他们相隔多远，他们总会寻到我的。”

苏晨鸢露出了一抹笑容，其中包含着无尽的怀念。

“商商，你说的他们……”顾昭轩有些心慌。

她的笑容更甚：“没错，他们一直在都在等着我，如今我要走了，我很开心。”

“商商，你知不知道你这么说，会让我有多难过？”

顾昭轩抱紧了她。

“所以将军才不应该难过，并非我不顾及你，而是我们也无法为对方考虑，就如将军刚才所说的，也全是为了自己。”

苏晨鸢表现得心平气和，顾昭轩反倒希望她如之前一般对自己充满恨意。

起码那个时候的她，还是十分在意自己的，如今，苏晨鸢却在与他道别。

这让他如何接受？

“我最近才知道，将军其实是十分自私的人，只不过你的爱放在了别人的身上，用这份错爱，来爱自己，丝毫不考虑被你爱的人是如何的痛苦。”

苏晨鸢苦笑：“我承认我们之间是有过爱的，我曾想过与你白首不分离，但现实并非如此呢……我看开了，将军也该看开。”

“求将军。”苏晨鸢始终不放心，又重复了一次，“不要将我带回将军府，我是要与他们团聚的。”

“哪怕将军没有休了我，我也不再是将军的妻子了。从此往后，将军想要做什么都不必顾虑我一个要死的人了，将军应该也和我一样感到高兴才对，为何是这般的苦脸？”

“没了你，我如何活着？”

顾昭轩痛苦道。

苏晨鸢却在劝他：“从前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在小山村居住的那些日子里，我发现人是要为自己活着的，只是将军需要适应。”

她叹了一声：“他们爱我，因我而死，所以我这条命由不得我自己，从前我觉得爱你，满心满眼都是你，所以我没有自己的人生但，现在这样，不算是最好的吗？”

“不好。”

顾昭轩闷声回答。

“将军如今倒是稚气得像一个孩子，我说了这么多话，也实在累了，只希望将军能听进去，也不枉我在最后一些真心了。”苏晨鸢的眼睛开开合合，声音也变得极小。

顾昭轩却着急了起来，“商商不要睡！我怕你睡了就再也醒不来了，你再看看我，和我说说话，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抱着她慌得不行。

“别了，将军。”

苏晨鸢再次闭上了眼，任顾昭轩如何呼唤，都无法唤醒。

之后的日子里，她亦是如此，挣了一眼，你闭上眼，永远在梦中和清醒徘徊，连药都喝不下去，整日里只是吐血，仿佛要将全身的血液都吐的干净。

这样顾昭轩心慌不已，就连战士都无法顾及，抱着她惶惶不能终日，这是对他最严重的惩罚，要他看着爱人死去而无能为力。

第41章 孤寒塞外

苏晨鸢将死时，一只瘦到只剩下骨骼包着皮的手，高高地举着。

眼神涣散，不断吐着鲜血的嘴里喃喃地念着：“娘……师父师兄……小若……孩子……你们，为什么，不等等商儿……”

顾昭轩死死地抱着她，妄图将她留下，悔恨苦痛的眼泪融入她的血中，嘶哑地开口：“商商，我是昭轩，是你的夫君啊！你看看我……叫我的名字！”

“不要走……不要走！”

苏晨鸢至死时，都没有再看他一眼，甚至她所念之人中，也没有他的位置。

她对自己这般，并非故意惩罚他。

而是苏晨鸢的心中，早已真真正正无顾昭轩。

他抱着逐渐失去温度的苏晨鸢，心像撕裂了一般，无论怎么挽留，苏晨鸢还是离开了他。

他紧抱着苏晨鸢的尸体，怎么都不愿意放开，温柔地抚着她的发丝：“商商，你等等我，待我打了胜战，我带你回家。”

顾昭轩心意已决，自从将苏晨鸢从湖中救回时，他的每一句话都没有作假，他承诺过苏晨鸢的，也不会再食言。

“我们从此，永不分离。”

苏晨鸢死时，众将士齐悲，但他们更怕，将军夫人死了，将军会没有了活着的念头。

如今战事吃紧，带领他们的将军若是没了主心骨，只会有更多的将士死在战争之中，这不免让他们感到担忧。

但当顾昭轩好好地站在他们面前时，眼尖的将士看到了顾昭轩鬓边生了几丝白发，不由觉得沉痛，深爱的夫人病逝，将军又怎么可能不会痛苦。

苏晨鸢死后，顾昭轩没有了活着的念头，他唯一记住的便是苏晨鸢在那夜对他说过的话。

他要打胜仗，要将苏晨鸢带回家。

完成了这一使命，他才能安心的追随苏晨鸢离去。

他只有这么做，才能在地下与苏晨鸢相见时，苏晨鸢还愿意多看他一眼。

活着的的时候做不到的事，全都寄托在死的时候。

他相信到时候，一定能够在遇到苏晨鸢，那时，他绝对不会再让她离开自己，他能做到的已经只有这一件了，要是做不好，夫人一定会怪罪于他。

自己身为一个将军，应当将战事放在第一位的，因为他放在第一位的人已经死了，这便是世间最难的苦果。

之后，众将士们发现他们的大将军变了，不再是活生生的一个人，而是战争工具。

他们的将军不怕死，也不想活在战场上，厮杀四方，如今敌军见到了他们的将军，仍觉得可怕，战事连连胜。

连圣上十分高兴，为他们送出了足量兵马粮草，只为褒奖将军在战场上的丰功伟绩，然而，圣上并不知道的是，将军的那一位夫人早已离世，将军也活不了多久了。

苏晨鸢死了，世上也再无顾昭轩此人。

……

“这真是太棒了！将军又赢了一战，我们一定会大获全胜的！”

“是将军近日变得十分古怪，我还是有一些担心的……”

几个将士在小声地讨论着。

顾昭轩时常将苏晨鸢的物品带在身边，苏晨鸢的尸体正在他所住的军营当中，任何人都不许靠近他的军营。

将士们也没有这个胆子对着夫人的尸体与将军讨论战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