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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开始变得难过起来。
尤其在娇娇得知程晚意住在陆衍舟院里，也吵闹着要搬进去。
“程晚意也十五了，凭什么她住得我住不得？”
程晚意被带着进主母院时，娇娇正伸着脚，嬷嬷在为她穿新买的皮鞋。
程晚意低头盯着自己的脚，不动声色地缩了缩。
“晚意呀，你上干娘这里来。”陆母和蔼地拉过她，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娇娇也踢踏着脚，钻进陆母怀里。
“晚意，你想不想和娇娇住在干娘这里？”
晚意紧紧抿着唇不语，她不想和娇娇住在一起。
“本来这种话也不应当是我同你说，”陆母叹气，“如今你已及笄，放在老清，那是早已指了婚配出嫁，”
她想到晚意这些年来受的苦难，眼中不免含了泪来，“你若是欢喜你阿衍哥哥......可是阿衍这身子，阿衍......”
说到最疼爱的儿子，陆母终于是落了泪。
她是陆父第五房太太，原本就不太受宠，好在有了儿子日子才过得好些，儿子争气，在一大家子子女里也是出类拔萃的，给她这个不得宠的母亲挣了许多面子，可哪知一朝生了病，竟.....也是造化弄人。
晚意这孩子这些年出落得愈发水灵，人也乖巧，可她深知儿子的身体，怎么能耽误了好孩子......
从陆母处回来，陆衍舟一如既往带着晚意练字。
“今儿个怎么闷闷的？”陆衍舟习惯性的想摸一下少女的头，后者却轻轻躲了过去。
他想到昨晚母亲同他商量的事情，“阿意，来。”
陆衍舟像小时候那般轻轻拍着她的背，“若是你想，你可以一直住在这里。”
“可是......”女孩犹豫着，头低得更深，“干娘说男女有别，我已经及笄了......”
程晚意耳尖微红，“阿衍，我不想长大......”
鼻尖忽地被指结刮过，抬眼便瞧见陆衍舟如荷的面容，他的嗓音如同六月的晚风，吹过沙沙的竹林。
“不管多少岁，都是我的小晚意。”
很快，就到了陆父的忌辰。
天还未亮，陆家已经摆上白烛，摆上各类冷盘瓜果。
鸡鸣将起，陆家大郎携嫡系子孙携带祭品香纸到坟前焚香行礼，陆母便携上下女眷在祠堂，为陆家祈福，家仆们则在庭外等候侍奉，
程晚意如今虽是寄人篱下，背后无靠山可言，但耐不住陆衍舟照拂，又记在陆母名下。
所以按照人情世故，陆家给她安排的席位虽然靠边，但也是颇靠前的。
等仪式结束，程晚意也只静静跪坐在自己席位，并不与谁表现得亲近。
去年搬房间的事情令她对自己的年纪愈发的介意，她不想长大，不想嫁人。
许是天光将亮，烛火暗淡。
众人只听哎呦一声，竟是有人将酒水洒在了程晚意身上。
她忽地站起身来，只见胸前和下摆均有酒渍散开。
陆母看到，连忙吩咐着人带程晚意去换衣服。
门口一直有小厮候着，引着程晚意去更衣，因着陆家规矩，祭祀男女不得见面，便一路去往专供女眷更衣的院子。
只是那引路小厮越走越快，刚行过一处院落，便不见了人影，程晚意只觉得身上酒渍泛起奇异的香味，愈香愈稠，一股热气渐渐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直汇聚到心口。
不好......
之前差点被卖去灯笼坊时，就听绑架她的男人说过，在烈的女子只要受了媚药，便会神思错乱，情欲勃发，沉沦其中。
程晚意挣扎着往小池塘的方向走去，却不想院门忽地打开，不待她喊出声，一只手便捂了她的口鼻，将她拖入屋内。
男人兴奋地搓着手，一早得了消息装病等到现在，还真有一送上门的女人！
他迫不及待地拉扯少女的衣裳，想到一会的一刻春宵，不由得口干舌燥起来。
祠堂这边，娇娇算着时辰，搀着陆母就往角门走。
“瞧你，几岁了，还要人陪着换衣服。”陆母宠爱地拂去娇娇秀发上的落叶。
忽地远远便听见女人的哭声，听着耳熟，陆母扶着娇娇急急上前查看，只见树影掩映间，一处杂院内传来女人低低的抽泣声和男人的低哄声。
祭祀之日还敢私下会面，行苟且之事吗！
陆母怒极，喊来随行的家仆便踹开了门，疾行几步进去，眼前的景象登时令她气血上涌，顾不得端庄矜持，厉声喊道，
“程晚意，你好大胆子！”

夜色朦胧，蝉鸣撕扯着最后一丝暮色。
一辆十二抬龙凤呈祥花轿静静地停在陆府门口，街上静悄悄的，嗅不见一丝礼炮的气息。
廊道上升起了一盏又一盏大红灯笼，大堂内灯火辉煌如昼，前往观礼的宾客衣冠整齐，他们一边和身旁的人低声交谈，一边交换着不知意味的眼神。
一位身穿正红缂丝龙凤纹对襟长裙的女子被绑了双手跪在拜堂的正厅内，细瞧着，里头竟还穿着祭祀的麻布衣，
环顾四周，正厅四处的大红花绸下掩映着白布缎子，烫金的大红双喜字有些歪斜，像是草草贴挂上去的，入目之处，皆是诡异。
忽然一声鸡鸣响起，这才发现那女子身旁的四季花福字云纹锦被上，正窝着一只彩羽凤尾的大公鸡。
陆家主母坐在大厅主位，被丫鬟们伺候着捏肩，连眼都不愿抬，只道，
“礼成，送去少爷房间吧。”
几个时辰之前，陆母刚踏进杂屋，便要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要晕死过去——只见程晚意被一条锦被紧紧裹住身体，发髻松散，面色绯红，眼神迷离地缩在男人的怀里，口中还不时发出痛苦中带着暧昧的轻吟。
男人衣襟完全散开，露出半边肩膀，上边隐约可以看见一个淡红的牙印，就这么半撑着身体，紧紧搂着怀中的少女。
“衍……衍舟哥哥？”娇娇见陆母神色，这才感觉不对，上前一看，方才还有些得意洋洋的她这会也是惊得捂住了嘴。
怎么……怎么会是陆衍舟！
陆母心痛到了极致，当时便命令婆使们把程晚意拉了下去，却被陆衍舟阻拦，
“母亲，是儿子......没能压抑住对晚意的喜欢。”他的眼神晦暗不明。
“求母亲，给儿子求个喜庆吧。”
晴天霹雳。
向来乖巧懂事的儿子和谨小慎微的干女儿在自己亡夫的忌日做了最大逆不道的事。
陆母立时便病倒了。
后来的事情便也顺水推舟，来不及更换祭典的陈设便挂上了拜堂的物事，鲜红帖子派下去只说为重病的儿子冲喜，关了四五天的程晚意同公鸡拜了堂，失魂落魄的娇娇回了亲生父亲那里，再也没有回来。
程晚意沉沉然醒了过来。
熟悉的雕栏窗户和淡淡的竹香，她望着窗户外近白的阳光，心中忽然便觉得疲累了下来。
这里是陆宅，生活了近六年的地方。
想来是之前联系的陆家人找到了她，心下又不由得松快许多。
得尽快将情弋㦊报交给陆衍舟。
她轻车熟路地拐过每一个角门，没有找到陆衍舟，倒是绕到了小时候的书房。
书房的摆设还是如几个月前她离开时的那样，案桌上摆着一些陆衍舟平时爱看的字画碑文，忽然一叠小小的杏色吸引了她的注意。
是一小叠宣纸。
和傅闻舟书房里的一模一样！
宣纸倒是随处可见的品质，只是这宣纸上寥寥几笔的墨迹......程晚意记忆向来优于常人，与傅闻舟的那张是同一人所写。
她本想细细翻看下内容，只听前门一阵草叶拂动声，一名素色青衫的男人便推着轮椅进了院子，身边似乎还跟着什么人。
程晚意连忙翻过边窗躲着。
“她怎么样？”一个温润的声音传来。
“还不曾醒，陆少爷。”回话的人隐在一片竹影里，看不清面容，“找回程小姐可不容易，咱们的交易……”
“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呢。”
“都在这里，”一个锦盒被递了出来，
程晚意注意到，托着透明瓶子的手，只有四根手指，手腕处有五瓣梅花的印迹。
陆衍舟接过那瓶子，程晚意瞧着像是一只老鼠，正在里边疯狂抓挠着。
“有用吗？”
“您放心，这是只怀孕的母鼠，不日便可生下幼鼠。”
陆衍舟将瓶子举起来，仔细打量了一会，“效果如何？”
“仅一只，便可屠千军万马。”
沉默。
那人可能也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夸张，忙找补道，“一只身上的病毒当然不足以有这么大的威力。”
他忽然凑近道，“可十只，百只呢？”
“这可是新研发的病毒，一传十，十传百，老鼠的繁衍能力，您应该清楚。”
“届时别说是人，天上飞的地上游的，不管哪里，不出一周，都将变成一座死城！”
终于，陆衍舟将瓶子收进了口袋里，将一锭金子放入那人手中。
“让你主子等着，下月我会亲自拜会。”
“不知陆少爷要用在何处？
良久没有听见声音，程晚意刚伸头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就听一声闷哼，一把猩红的匕首便从一个穿着斗篷的矮小男人喉咙处拔了出来，血流如注。
只见陆衍舟原本坐在轮椅上的身子缓缓站了起来，声音有些陌生，
“江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