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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凌川眯着眼睛看着小二模糊的背影，轻轻晃了晃脑袋，下意识托住头上的帽子，看着窗户吐出一股浓重的酒气。
黎念强迫他拜师的这口恶气他到现在还没有消，一想到她那得意嚣张的样子，厉凌川就想一拳打上去。这人实在无耻，他一定要让这位名义上的师父好看！
嘴角勾起冷笑，他弯腰去取桌上斟满的酒杯，指尖刚触碰到杯子边缘，一只洁白的手先他一步握住了杯子。
小二的手好像没有这么细腻……
厉凌川皱着眉顺着手看过去，黎念捏着杯子面无表情，像是一把剑直直的立在桌边。
“呵呵，师父~”
他调笑着开口，嘴上喊着“师父”二字，神情可是全无敬意。
黎念看着半大少年满身酒气，像是大街上醉醺醺的酒鬼，心中的怒气一瞬间就涨到了头顶。
“跟我回去！”
她手撑着桌子，凑到厉凌川耳边，咬着牙挤出这几个字。
厉凌川仿佛没听到似的，继续笑着招呼小二过来加一个杯子。
黎念恨不得立刻把厉凌川拎回去，碍于现场凡人太多，不得不绷着脸等小二离开。
“既然叫我一声师父，就要听师父的话，现在立刻和我回去！”
她的声音已经明显地低沉了，周围的人也察觉到了不对，一脸好奇地张望过来。偏偏厉凌川仿佛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拿着新的杯子倒了一大杯酒递给黎念，“师父，这杯酒敬你！”
见他目中无人又要喝，黎念再也忍不住脾气，夺过厉凌川手里酒重重放在桌上，拉着他就走。
黎念的动静不小，周围的人默默的看着面前这个面含怒气的女子拉着清秀少年离开，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这女子的力气真大！那小子的手腕都被拽红了！”
方才放在桌上的酒杯随着酒液的晃动倒在了桌上，沿着桌子“咕噜噜”滚到了地上。
小二只听得“啪”的一声，耳朵动了动，急急循声跑过去，“客官！客官！你的酒钱还没付呢！杯子也碎了，别走啊！”
厉凌川后知后觉，拽住黎念不走了，“师父，我没钱。”
靠！
黎念心里爆粗！怒气冲冲的转过身，就看见厉凌川眼神迷离，荡着迷人的笑。他的帽子几经折腾，很快就要掉下来，若是凡人们发现他的一对龙角只怕又要闹出事情来。黎念暗骂一句，狠狠地按住他的头。
“唔！”
手上的温度透过帽子上的布料传递到了厉凌川的龙角上，他努力地克制着头顶沙沙的痒意，低头想要挣脱黎念的手。
“你要做什么？站好了！”
黎念低声训斥，然而没有任何用处，厉凌川依旧要挣脱。无奈之下，她松开了厉凌川的手，让他自己扶住帽子。
“客官，不如您帮他付？”
小二转着圆溜溜的眼珠子，极为机灵的看着黎念。
黎念看看小二，转过头狠狠瞪了一眼厉凌川，随后抽出了钱袋子。
“回去再好好收拾你！”
梁枫洞内烛光摇曳，黎念坐在石凳子上怒气冲冲的看着面前站着的徒弟，夜风吹来，让人昏昏欲睡，她猛地一拍石桌，指着快要睡着的厉凌川骂到，“你胆子不小啊！竟然敢私自下山！还敢去喝酒！！你多大啊？小小年纪怎么学了这些消遣的玩意儿？”
厉凌川默不作声，面无表情的看着黎念那只拍红的手。
他就是要气死黎念，谁让她当初杀了他。害得他历劫失败。他不舒服了，黎念也绝不能好过！
“你在听我说话吗？”黎念站了起来，气冲冲走到厉凌川对面，“不好好修习，打伤同门，现在还跑到凡间喝酒，好样的啊！你这样实在是让我失望！”
难怪时谕师兄突然间传音，照他这样行事，气运能留住就才怪了！
“师父怎么这个时候想起来管我了？”少年慢慢抬起头，摇摇欲坠的帽子终于落地，黑色的长发散落了下来，一对长角显露了出来，“徒儿以为，师父会一直消失呢。”
“你是在怪我没有好好管教你？”黎念不知该怎么回应才好，作为师父她确实是失职的，收徒之后她从没有主动去关心过厉凌川。徒弟在没有人引领的情况下走歪了这能怪得了谁？
师徒如父子，子不教，父之过。她这个做爹爹的没有管好狗儿子……确实是她的不对。
黎念的语气弱了许多，“你现在这样确实有我的不是，但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你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就不可能有所作为！更别说……”她顿了顿，又继续道，“从今往后，我会好好教导你，这之前的事情我一概不论，只是往后决不能再犯！”
“就是这样，师兄，我狠狠教训了一顿厉凌川，他向我保证了，绝对不会再这样了。”
水镜前的黎念信誓旦旦，实则自己心里也没有底，厉凌川到底听进去了多少，明天的态度会不会改，她也不知道。
师兄已经大致了解了厉凌川的情况，然而到底该如何帮助他好好修习走上正路，依旧要靠黎念自己。
“唉！”黎念叹了一口气关掉了水镜，这挂牌师父也不好当啊！如果真的不管不顾的话，新的气运子就要消失了，她这个徒弟就是白收了，黎念已经能看到未来的下场了。
她可不想被雷劈！
想到这里，黎念抖了抖身子，天还未亮就敲响了小叶洞门。
“厉凌川，快起来，今天的课业很多，快把落下来的东西补上。厉凌川？”
她敲了很久，洞内没有任何的声响。清晨的山峰寒意颇重，黎念紧了紧衣服，如果师兄还在的话，一定是会让她披上件披风再出门的。
她心情惆怅，开始胡思乱想。
师兄习惯早起练功，她那个时候也是这么早起来修习的吗？她似乎是爱睡懒觉的……这个时候让厉凌川起来是不是太早了？不如，过一会儿再来？
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小叶洞的门终于打开了。
天光照亮了厉凌川那张不甚明朗的脸，他的头发高高束起，发尾细碎地铺在绣有金纹的领口，浅蓝色的眼珠含着潋滟的水光。
“师父。”
黎念回过神，轻咳一声领着厉凌川去往后山。
朝阳彻底升了起来，淡金色的光洒满了青石砖铺成的练功台。黎念背着手，一脸严肃地在厉凌川的身边踱来踱去。
刚过半柱香的时间，厉凌川突然间脸色苍白，倒在了地上。
“怎么了？”黎念愣了片刻，立刻蹲下身子查看他的情况，“是哪里不舒服吗？”
地上的少年脸色惨白，细腻的皮肤上微微渗汗，嘴唇的颜色极淡。
“师父，徒儿体虚，实在是站不了这么久。”
黎念：“……”
她似乎没有想到是这么个原因，在她的印象中徒弟的身体应该是不错的，怎么站了一会儿脸就白成这样了？
“你们龙族的身体钢筋铁骨的，”她斟酌着开口，“体质应该比我们一般人好些吧？”
“非也。”厉凌川一脸郑重的摇摇头，“我从出生起一直都是车撵代步，蟠桃作食，从来没有站过这么久。”
黎念：……看来这位气运子是个娇贵的，住在这儿实在是委屈他了。
厉凌川说的当然不是真的，他只是不想在这里耗费时间修习。这位好师父真当他是什么知错就改、虚心受教的乖徒弟吗？
哈！不可能！
厉凌川享受着心底愉悦，他绝对不会让黎念顺心的！
“那、这……”
黎念还想再说什么，厉凌川晃了晃身子，眼睛向上翻，似乎马上就要晕倒。
黎念立刻扶起他，“我带你回去休息。”
她拉着厉凌川的一只手，吃力地扛住他的半边身子，沿着来时的路走了回去。
“师父，都怪徒弟身体不好。”
他虽是这样说着，语气里满是自责，可是在黎念看不到的角落里，厉凌川的嘴角抑制不住的勾起。
黎念觉得这小徒弟看着身形纤弱，扛起来确实如此地沉重，她快要累倒了。要是让别的弟子看到了，绝对会丢脸的。ᴊsɢ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努力地撑起腰，昂着头加快了步伐。
厉凌川自然是注意到了，“师父，慢一些，徒儿喘不过气来了。”
可是我要坚持不住了！
黎念内心抓狂，咬咬牙放慢了速度。
太阳直辣辣的照在枣树上，黎念喘着粗气进过那个小土坡，恨不得再挖一个坑埋了自己。
“进去吧！”
她站在小叶洞门口，温柔地看着厉凌川。等到这个小徒弟终于关上洞门时，她彻底卸掉了架子，靠在洞门口的石壁上喘的像只力竭的狗。
“真难……”
她擦了把额头的汗，呆呆的看着不远处的小土坡，要是小徒弟一直这么弱，未来她是该在那土坡旁留一块地躺尸了。
体力不行，应当还有别的法子提神。
黎念连夜去往叶长老的住处，在他隐含谴责的目光中兴冲冲地进了炼丹房。
有不少丹药能帮助修习者提升修为，虽不是主流的修行方式，但也有不小的作用。
小徒弟底子太弱没关系，只要有了这些加强版的大补药，就算厉凌川再弱，她也会用丹药把他堆到仙界去。
炼丹房的炉火一连烧了九九八十一天，待到金乌第八十二次照在炼丹房前的青铜大鼎上时，火终于熄灭了。
“唔——”
黎念打了一个哈欠，揉揉黑眼圈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
“徒儿，你来炼丹房一趟，为师准备了一些丹药给你。”
传声符卷着身子打了一个趔趄，歪歪扭扭的爬出了窗沿。黎念的眼睛开合了无数次，终于抵挡不住瞌睡的侵袭，歪头睡了过去。
怀里的白瓷瓶“咕噜噜”滚到了地上，炼丹炉里的青烟顺着丹炉盖子的缝隙缓缓游出，烟尘渐渐漫过白瓷瓶。
——
“师父？”
厉凌川推门而入，皱着眉观察屋内的情景。丹炉淡雅的香气溢满整个屋子，青色的烟气像是完全遮盖住地面，屋子里像是变成了一汪清潭，而他的师父坐在潭中央歪着脑袋……
已经很久没见过黎念了，远远看过去，她穿着粉色衣裙闭着眼睛，像是一朵沉睡已久的菡萏。她这是怎么了？厉凌川微微眯着眼睛，缓缓靠近。
脚尖似乎是踢到一个瓶子，那只瓶子也不知滚到了哪里，厉凌川停下脚步，视线里的黎念皱着眉不情愿的睁开了布满血丝的眼睛。
“师父你……”
瞥见小徒弟担心的眼神，黎念难得心里一暖，她揉了揉略微有些浮肿的眼睛，宽慰道：“没事，师父替你炼了一些丹药固本培元，等你的身体结实一些了，再吃些别的丹药，修为很快就上去了。”
厉凌川：……原来她的好师父这么久不见，是去炼丹了。他没病，却很快就要“药不能停”了。
他皱着眉看着黎念，忍不住想后退离开，然而黎念却已经站起身来。
“咦？我的丹药呢？”
黎念摸摸胸口，那是炼的最好的一瓶，怎么不见了？她焦急地摸索了一遍，见身上没有，又立刻俯下身子趴在地上找。
这姿势实在尴尬，但是黎念本人并没有察觉到，依旧焦急的寻找着她的那瓶消失的丹药。
“师父，徒儿替你找吧。”
厉凌川挥一挥衣袖，俯身仔细查看，黎念丢失的那瓶丹药应该是他方才踢到的那瓶。那瓶子滚动的声音应该是在炼丹炉附近。
他捂着鼻子，边走边驱散烟雾，走动中脚尖再次递到了瓶子。厉凌川眯起眼睛，循着声音拿起了瓷瓶，转身正要拿给黎念，却看到她眼色慌张的冲过来。
“快跑！”
厉凌川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黎念扯住了胳膊，手中的瓷瓶滑落在地上，“啪”的摔成了碎片。
“师父，丹药！”
“管不了那么多了，丹炉要炸了！”
黎念拽着厉凌川，使劲了所有的力气奋力扑向屋子外，只听得“砰”的一声，丹炉炸了开来。黎念心痛的抓紧了厉凌川的手，带着他跳了起来。
她原意是想跳到院中的平地上，可是身后的烟雾带着滚滚的热气推着他们向前，黎念控制不住身体直直飞向院墙。
黎念：……这该死的推背感！
师徒二人狼狈的摔倒在墙头，顺着墙擦出一些狼狈的痕迹，屋子里的火迅速蔓延起来，很快就窜出屋门，烧向他们。
黎念揉着摔伤的腰，把厉凌川推向一边。
这样的火势必须立刻灭了，否则整个玉山都会烧起来的。
她闭上眼睛掐诀，念了一个行雨咒，天空中很快便聚集了一片黑云，豆大的雨滴落了下来。
厉凌川挑眉，看看天上的云再看看地上变弱的火势，这挂名师父还是有一些本事的，只不过这炼丹炉里的火都是三味真火，这样的凡雨是浇不灭的。
果然，稍微变弱的火势很快又再次涨了起来，滚滚热浪扑向黎念，黎念抿着干裂的嘴唇，心中一片慌乱。她可不能把玉山给烧了呀！师兄回来了一定会骂死她的！
到底还有什么办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