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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娇娇几乎一夜没怎么睡。
第二天难得起了个早，胡乱吃了两口昨天的剩菜就去了矿上。
商店刚开门，就有几个浑身黑漆漆的矿工说笑着从门口路过。
陈娇娇知道，他们应该是刚下夜班。
“娇娇妹子，今儿个这么早开门呐？”有熟识的人开口跟她打招呼。
陈娇娇大方地回应。“是啊，有什么要买的东西吗？”
俏生生的小姑娘站在窗子后头，惹得年轻的后生们频频回头。原本没什么要买的，被她这么一问，好些人都不由自主地朝着商店走了过去。
“有副食吗？”有个年纪小的男孩子红着脸问道。
“有啊。”陈娇娇笑着转身，拿了几包过来。“麻糖，米花糖，核桃酥，要哪样？”
“每样......每样称一些。”男孩子性子挺害羞的，都不敢跟陈娇娇对视。
在一众人的起哄声中，陈娇娇拿了秤过来，在三个袋子里各抓了一把放在秤盘上。然后，用她那双纤细白净的手指轻轻拨动秤砣，直到两边平衡。
“五毛钱一斤，总共八两。”陈娇娇将秤拿过去给他看。
八十年代的商品种类是真的很少，单独包装的零食就更少。通常都是一大袋一大袋的进回来，一两一两的卖出去。
家里有孩子的，偶尔嘴馋了就会来商店称一些。偶尔陈娇娇心情好，还会拿一些花生瓜子给附近的孩子。
男孩儿摸了摸裤兜，腼腆地递上一张五毛。“给。”
陈娇娇收了钱，从抽屉里找到一角的黄色纸币。“找零，好吃下次再来啊。”
男孩儿将东西揣进兜里，红着脸走开了。
真是纯情啊！
陈娇娇坏心眼的笑着。
“刚子，你一个月才赚多少，居然舍得花这个钱买副食！”
“他这是抹不开面子，娇娇妹子开了口，他能不有所表示？”
“想娶媳妇儿了吧？哈哈哈......”
一群人闹哄哄的走开，朝着山下走去。
刚子被打趣地面红耳赤，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陈娇娇是村里的一枝花，谁不眼馋？刚子跟陈娇娇还是小学同学，打小一起长大，自然也藏了那么点儿心思。
“这陈娇娇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家妇女，妖里妖气的，刚子你想想就行了，可别真的陷进去。”避开人群后，他二叔小声地叮嘱道。
刚子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反驳道：“陈娇娇她人挺好的......”
“好什么啊！你没瞧见吗？她跟好些男人都眉来眼去的！她独自一人撑起这家商店，凭的是什么？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谁知道有没有......”
刚子不乐意二叔这么诋毁陈娇娇。“她就是长得好看了些，又不是她的错......”
“你个傻小子，怎么就这么轴！”二叔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你也不想想，她一个姑娘家家的，没钱没靠山的，怎么进的货？”
“她爹可是欠了好几千的货款没还呢！”
听到这里，刚子沉默了。
他其实不想把陈娇娇想的那么难堪，可二叔说的未必没有道理。陈娇娇一个孤女，每天都有人上门要债，她哪里来的钱进货？
难道，她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上夜班的人陆陆续续的离开，上早班的人也三三两两抵达。
陈娇娇支着下巴靠在窗前的柜台上，神游天外。
她还在想那盒磁带的事情。
村子里有不少的男青年喜欢她，她是知道的。
没办法，谁叫她天生丽质呢。
长得好看，就是招人稀罕！
只是，在这个保守的年代，人们表达感情的方式还比较含蓄。莫说是当众表白了，就连靠得近一些都会觉得有失体统。
是曾经的小学同学刚子，还是对面山上的李大勇，亦或是经常跟她开玩笑的赵东学？
陈娇娇猜来猜去，始终没找到答案。
“娇娇在忙呢？”就在她发愣的时候，一个挑着水桶的大娘笑着朝她走来。“吃豆腐不，昨天晚上打的，新鲜着呢。”
陈娇娇认出她来，唤了一声“大娘”。
被唤作大娘的女人夫家姓刘，叫什么名儿陈娇娇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她今年都六十多了，丈夫死的早，家里有个瘫痪在床的婆婆，一个智障女儿。前些年，这个智障女儿不知道被谁欺负了，怀孕生下了一个男孩儿，今年七岁了，小名叫虎子。
刘大娘命运坎坷，却一直顽强地活着。家里没有男人支撑，她便用她单薄的肩膀扛下了一切。照顾瘫痪的婆婆，养育智障女儿，连同生父不详的孙子也一并疼爱着。
因为家里穷只有两分地，根本没办法养家糊口。好在刘大娘有一双巧手跟一颗玲珑心，经常会做一些吃食，然后挑着担子四处叫卖。
昨天晚上，她熬夜打了个豆腐。在各个队里转了一圈，最后还剩下五块。
为了能够多赚钱，刘大娘起早贪黑，很不容易。她两鬓的白发额头上的皱纹以及眼下的黑青，狠狠地刺痛了她的眼睛。
“正好家里没菜了，剩下几块我都要了。”陈娇娇到底是没忍住，同情心泛滥了。
“一毛钱一块，一共是五毛。”刘大娘见她要买，立马高兴地放下了水桶。
为了保持豆腐的新鲜，她将豆腐一直浸泡在水里，上面还盖了一层纱布。
是个细心的人。
陈娇娇转身去柜台下拿了个塑料盆子递给了刘大娘。
刘大娘手法熟练的将豆腐一块一块捡起来放到盆里，又将木桶里的水倒了一些过来，做完这一切才如释重负。“现在这天气，应该放不坏。实在是吃不完，可以做成霉豆腐。”
陈娇娇含糊地应了，掏钱的时候才有些肉疼。
她一上午才卖了五毛钱的货，一下子就花光了。
果然，冲动就是魔鬼。
她根本就不爱吃豆腐。
刘大娘收了钱，脸上多了一丝笑意。她看了看陈娇娇，问道：“你这里收鸡蛋不？”
陈娇娇想了想，说道：“有多少？”
“攒了块二十个了。”刘大娘说道。“虎子都七岁了，该上学了。”
虎子大名刘小强，长得瘦瘦弱弱的。跟同龄人比起来，要矮上许多，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不过，小男孩儿挺懂事的，小小年纪就帮家里干活儿。洗衣服做饭，比有些大人还勤快。
刘大娘没读过书，却也是个爱进步的，想要用知识改变命运。
这一点，陈娇娇十分赞同。
看着刘大娘满是期盼的眼神，陈娇娇再一次心软了。
“嗯，有多少您都拿来，我帮您卖。”
刘大娘于是千恩万谢。
走的时候，陈娇娇还摸了两颗水果糖给她，说是给虎子的。刘大娘推辞不过，收下了。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林霄啧了一声。
她自己穷得叮当响，居然还有工夫怜悯别人，真是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