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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泠儿手指紧张地攥紧了衣服：“除了我，没别人了。”
面对赵嬷嬷的质问，顾泠儿是既委屈又无措。
她平白无故失了身子，却不敢跟任何人说。
赵嬷嬷自然是想不到顾泠儿身上，只当他夜里睡得太熟，并不知晓真相。
赵嬷嬷叹了口气，说道：“今日算她走运，她最好能躲一辈子，若是叫王爷寻到，恐怕下场比雪鸢还要凄惨。”
“嬷嬷我在侯府多少年了，王爷的脾性我还不了解？一个小小的婢子岂能入得了王爷的眼！”
赵嬷嬷越说越恼：“退一万步说，就算她走运，王爷收了她做通房，可那又如何？”
“王爷那样身份高贵的人，以后要娶的王妃必然是门当户对的！”
“一个小小的婢女，如何去跟那些高门贵女争斗？只怕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我千叮嘱万嘱咐，可有些人就是不听劝！你说说，她们怎就不明白嬷嬷的良苦用心？”
顾泠儿越听，心中越觉得害怕，她猛然想起那日雪鸢的惨状，浑身冒起冷汗。
她从未想过做秦禹琰的通房，她只想在侯府混口饭吃，能给她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这便足矣。
可如今，连这小小的愿望都成了奢望。
那日，她并不清楚秦禹琰有没有看清她的脸，顾泠儿不敢冒险，为了不跟秦禹琰碰面，她总是以各种理由去西厢院。
西厢院离东厢院最远，秦禹琰极少到这边来。
顾泠儿想的很简单，这段时间她先躲着他，或许时间长了，秦禹琰便将那件事忘了。
可她千算万算，万万没算到秦禹琰竟也来了西厢院，此时正迎面朝她走来。
顾泠儿转身，下意识就想逃。
“站住！”身后的李嬷嬷却厉声将她叫住。
顾泠儿的心跳都快要停止了。
她站在原定，不敢妄动。
李嬷嬷见秦禹琰正往这边来，又恰巧见地上的枯叶没有打扫干净，便想在秦禹琰面前表现表现。
“这满地的枯叶你是看不见吗？侯府雇你来是来干活的，不是来混日子的！”
李嬷嬷尖锐的声音很快吸引了秦禹琰的注意。
秦禹琰往这边看了眼，却只看见李嬷嬷肥硕粗壮的背影。
顾泠儿生怕秦禹琰看清自己的样子，她躲在李嬷嬷面前，小手拽着李嬷嬷的衣袖，几近哀求的哄着：“嬷嬷您消消火，我这就干活。”
李嬷嬷平日里就是个厉害的角色，对府里的丫鬟非打即骂，大家私底下都十分害怕她。
顾泠儿也不例外，但她此时更怕秦禹琰注意到她。
见顾泠儿服软，李嬷嬷心中觉得畅快，她指了指地上的枯叶，道：“马上把这里打扫干净了，不扫干净不准走！赵嬷嬷惯着你，我可是公私分明的！”
顾泠儿没有办法，她不敢惹怒了李嬷嬷，只得老老实实干活。
摆足了官架子，李嬷嬷终于心满意足的离开。
秦禹琰这才发现藏在李嬷嬷身后的顾泠儿。
瘦小的一只，方才躲在李嬷嬷身后竟叫他没发现。
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顾泠儿倒吸一口凉气，她低垂着头，握住扫帚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或许是对他的恐惧太过明显，明显到秦禹琰顿住了脚步。
“你很怕本王？”冷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秦禹琰审视的目光一刻也未从顾泠儿身上离开。
他是大宋从无败绩的战神，大家怕他理所当然，可怕成这样的，秦禹琰还是头一遭见。
瘦小的身躯一直在抖，好似站在他面前的是什么洪水猛兽。
秦禹琰忍不住蹙眉。
堂堂男子汉，竟这般没出息！
顾泠儿将头垂得更低，她摇了摇头，下唇几乎快要被她咬出血。
“那为何要抖成这样？”
顾泠儿额上渗出一层细汗，后背也在不知不觉中被汗水浸湿。
她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几分颤音：“回王爷，小的……怕冷。”
顾泠儿几乎快要哭出来，她恨自己的不争气，怎就怕成这样！
但只要一看见秦禹琰，她就会想起那晚的遭遇。
她没办法镇定，她怕他，怕得要死。
这撇脚的理由惹得秦禹琰失笑。
果然，侯府的下人就是不能跟他手下的士兵相比，这样瘦小的身子，只怕连刀都拿不稳。
罢了，他懒得跟一个小厮计较，抬脚正准备离开。
清风拂来，幽香暗涌。
那晚的记忆忽然闪现在脑海。
秦禹琰浑身猛然一怔，深邃的眉眼似淬了寒冰，他转身，再次看向顾泠儿。
“抬起头来。”

湿润的睫毛猛然一颤，顾泠儿头垂得更低了。
“抬起头！”耳边，男人的声音逐渐不耐。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顾泠儿胆怯地抬起头，却是不敢正视他。
秦禹琰盯着眼前的人儿，一双剑眉瞬间蹙起。
一身粗布衣裳，应当是府里最下等的小厮。偏这小厮生得白嫩，那巴掌大的小脸白皙如剥了壳的鸡蛋，又长又密的睫毛微微颤动，花瓣似的唇含娇带怯。
这世上，怎会有男子生得这般好看？
绕是见惯了美人的秦禹琰，此时竟有些愣愣失神。
半晌后，他语气略微松了些，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嘴唇一张一合，顾泠儿声音极小：“小的……叫林双。”
可秦禹琰还是听清了。
“林双？”他呢喃着这个名字，觉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抬起头，正视本王！”冷漠的声音再度响起，强烈的压迫感迎面袭来。
顾泠儿咽了咽口水，缓缓抬眸，湿润的眼眶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胆怯。
秦禹琰深邃的眉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神似淬了冰刃似的寒冷。
现实与梦境相重合，这双眼睛与那晚的眼眸一样，一样的干净，一样的胆怯，秦禹琰几乎是一瞬间就认出了这双眼睛。
可面前的人分明是个男子……
秦禹琰眉头紧蹙，神色愈发冰冷。
四目相对，顾泠儿有种错觉，他好似能看透她的一切。
巨大的恐惧感将顾泠儿吞没，她终是强忍不住，苍白瘦小的脸蛋愈发白皙，一滴泪珠悄然滑落。
脑海中，无数凄惨的结局一闪而过。
她此番无比后悔，木匣子中的钱她一笔一笔攒了很久，可她一直没舍得花。
倘若还有机会，她定要将那笔钱妥善分配。
赵嬷嬷待她极好，她应当孝敬她一份的。
冬梅待她也好，她也应当答谢她的。
还有……还有齐铭，她哥哥的安葬费是他替她还的，她还没机会还给他……
越想越觉得难过，顾泠儿竟忍不住抽噎了两声，眼泪吧嗒吧嗒的落。
干净纯洁的眸子盈满了泪水，眼前的人儿哭得梨花带雨。
他还没把她怎样，她竟先开始哭了……
说不清是种什么感觉，秦禹琰内心莫名开始烦躁，最后，他移开目光，转身离开。
看着秦禹琰渐渐行远的身影，顾泠儿有些不可置信。
他就这样放过她了？
莫非，他那日根本没看清她的样子？
摊开掌心，顾泠儿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
方才，秦禹琰的眼神分明就是想把她碾碎，可为何，他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顾泠儿想不通，内心愈发觉得不安。
……
回了东厢院，秦禹琰站在云轩房内，目光忽然被门扉上几道抓痕吸引。
秦禹琰神色一滞，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瘦弱颤抖的身影，不由自主地联想到那日的情景。
滚了滚喉结，秦禹琰竟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他想，许是那媚药留下的后遗症，毕竟，那样大的剂量，他能强忍一日便是极限，哪怕解了毒，体内定然也会有残留。
思及此，他好像有了正当的理由，目光再次看向那几道抓痕。
敲门声响起，秦禹琰瞬间回过神来。
“进。”
玄武推门而入。
秦禹琰问道：“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玄武道：“都查清楚了。”
秦禹琰转身走向书桌，掀了衣袍落座，声音不冷不淡：“说。”
玄武道：“王爷那日遇见的小厮，确实是咱们侯府里的下人，名字也不假，就叫林双。平日里主要负责洒扫府中的院子，十三岁时卖身入府，一直安分守己，未有任何劣迹。”
骨节分明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秦禹琰不假思索地问道：“进府时可有验身？”
玄武道：“秦管家亲自验过的，错不了。”
秦禹琰眉目微微凝滞，难道是他看错了？
旋即，他又将这个想法否决。
不可能，那双眼睛，还有她身上的味道，他绝不可能记错。
他又问：“家世可调查清楚了？”
玄武回道：“父母早逝，家中原有个孪生妹妹，叫顾泠儿。听说两年前不幸被山洪卷入其中，也去世了，家中就仅剩下他一人。”
敲击桌面的动作猛然一顿，秦禹琰薄唇勾了勾。
“那便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