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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晏之慢慢描着笔下的红梅，随口问道：“皇后如何了？”
宫人颤颤巍巍不敢抬头：“听太医说，娘娘她始终不肯服药。”
裴晏之笔下一停，不由得就有些恍惚。
温柔爱笑的沈娇娇，是如何变成今日严肃固执的样子的？
裴晏之重重放下笔：“她就这么想死？”
抬脚数步，眼前又闪过沈娇娇的冷眼。
裴晏之又回到御案后。
沉思片刻，他拿出废后诏书，满不在意地扔给宫人。
“皇后行为如此乖张荒唐，如何配得上国母之位？去凤藻宫宣旨吧。”
宫人是看着沈娇娇进王府的，见她如今落得这个下场，心中暗叹一声。
裴晏之坐下，看着纸上的红梅，蓦地一阵心烦意乱。
备受煎熬的时间不知过了多久。
倏然，宫人惊慌失色地跑了进来，悲切的声音响彻大殿。
“皇上，皇后娘娘她……薨了！”
第十一章
偌大的乾元殿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裴晏之一愣，随后心口传来撕裂般的痛。
“死了？”
声音虽轻，却能清楚地听出话语中的不敢置信。
宫人怯怯不言。
良久，裴晏之失笑起来：“她为了逃开朕，还真是狠得下心啊。”
那笑容凄厉，吓得宫人跪倒一地。
倏地，他喉头涌上股腥甜，呕出一大口血，悉数在红梅画中晕染开！
“皇上！”宫人脸色惊变，一拥而上。
裴晏之却失力跌坐在龙椅上，带笑低喃着：“沈娇娇，你死了好……”
裴晏之那日吐血后便陷入了昏迷。
整整六日，他吐血不止，高烧不退。

他口中不断呢喃着一句话，换了数个人去听，方才听清他在说什么。

“昭昭，昭昭……”
他一直在叫沈娇娇的名字。
各地藩王蠢蠢欲动，大裴都城满是风雨欲来。
所有太医束手无策地摇着头，皇宫内甚至已经开始准备后事。
第七日，沈娇娇的头七之日。
裴晏之却醒了过来。
宫人几乎喜极而泣：“皇上，您终于醒来了！”
裴晏之脸色惨白地撑起身体：“她呢？”
宫人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避开了他的视线，小声回道。
“皇后娘娘……现在在凤藻宫，明日葬入皇陵。”
裴晏之脱力地倒了回去，吓得宫人又是魂飞魄散：“皇上——”
裴晏之用力闭了下眼睛，复又睁开：“摆驾凤藻宫。”
宫人想劝阻，但触及裴晏之铁青的脸色，还是闭嘴了。
凤藻宫。
裴晏之一下龙撵，身形便是一晃。
昔日熟悉的宫殿入目都是白色。
缓步踱入，再没有那个在宫门口跪着迎接他的人影了……
裴晏之心脏似被火炙烤着，当年夺嫡之争何其凶险，他都没有过畏惧。
可现在，他却不敢踏入殿里。
身后的宫人担忧地上前一步：“皇上，您龙体欠安，还是回去歇着吧。”
裴晏之已经完全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了。
他像个抽去魂魄的木偶，麻木地一步步走进了前殿。
沈娇娇穿着皇后的礼服，脸上一片安详，静静地躺在那里。
守在灵前的宫女纷纷俯身行礼：“请皇上安。”
裴晏之随意摆摆手示意她们下去。
很快，前殿内就只剩下他和沈娇娇了。
裴晏之在沈娇娇身边坐下，目光一直在她脸上流连：“皇后，我们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安静地呆着了。”
可当年在王府，他们却总是很喜欢单独呆在一起。
沈娇娇看书，他躺在一旁小睡；
沈娇娇抚琴，他在树下舞剑。
而在他登上皇位后，这一切都消失了。
他们周围总是围着众多的宫女内侍，她不再称呼他“之哥哥”，也不再调皮地偷偷在他看书时捂住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