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全文阅读

姜父抬头看她，嘴角强扯出一个宽慰的笑：“醒了？没事，你大哥有自己的事业，爸年纪也大了，就提前退休了。”
“倒是阿韵，爸爸希望你不会再为了季扬恒而伤心。”
姜韵听着，泪意又涌上来。
她没想到姜家生死存亡之际，姜父还在为她着想。
看着姜父的笑，她只觉得父亲眼尾的皱纹化作藤蔓，一点点缠紧了她的心。
她一个将死之人，怎能让姜家被她连累？
姜韵攥紧手指，逼回眼里的湿润：“嗯，我会的。”
姜父走后，她拨通了季扬恒的电话。
他似早有预料，只冷然对着听筒丢下一句：“到潭柘寺山脚下来。”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姜韵捏着手机的指尖紧了又松，只能急匆匆赶往潭柘寺。
半小时后，潭柘寺山下，季扬恒的黑色林肯停在阶梯边。
姜韵上前，漆黑的车窗降下来，露出季扬恒刀削斧凿的英俊侧脸。9
他坐在那里一如矜贵，高高在上。
姜韵却只感受到无边的距离和陌生。
她低下头，语气恭敬：“季总，您要怎么样才肯放过姜氏？”
不知为何，一听见姜韵称他为季总，季扬恒就莫名觉得烦躁。
他抬眸看向潭柘寺：“姜韵，你该让我看到你的诚意。”
短短的一句话，却将姜韵的心片片凌迟。
她顺着季扬恒目光看去，九千九百九十九层天梯之上，潭柘寺若隐若现。
姜韵攥紧手指，声音干哑：“所以季总的意思是？”
季扬恒转动着佛珠，淡然开口：“跪上去，说你错了，不该违逆我。”
车上的檀香味浓烈，他却像是地狱里走来的活阎罗。
那一刻，姜韵恍惚觉得现在的季扬恒像极了大朔的摄政王。
两个人的身影甚至渐渐重叠，合为一人！
姜韵垂眸，现在的这些于她而言还有什么意义？
终是黄粱一梦，庸人扰。
她转身慢慢走去，望着山巅之上的潭柘寺。
嘭！
姜韵直直跪下，虔诚叩首。
车内的季扬恒瞳孔一缩，下车走到姜韵身边：“你的骨头就非要这么硬吗？”
低个头就这么难？姜韵不是已经低了三年的头？
为什么这次不愿意服软？
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雨，寒意如针扎进姜韵骨缝。
姜韵抬头望着山巅之上，哑着声问：“季扬恒，这三年，你有爱过姜韵吗？”
季扬恒指尖拨动佛珠，未曾有一丝停顿。
姜韵了然。
她应当早就猜想到这个结果，可直接面对时，心口还是痛到像是被烈焰焚烧。
“所以，你应当也从未心疼过姜韵。”
季扬恒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依旧不发一语。
他不懂她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心里冲撞着他不理解的烦闷和微慌。
姜韵的心却已然凉透。
她望着那座威严肃穆的佛寺：“没想到有一天，回到大朔战死的那一刻，竟然也成了我遥不可及的梦……”
季扬恒脸色骤变，他一把抓住姜韵的胳膊，左手的佛珠都快要捏的变形。
“什么战死？还有你上次哼的那首歌，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自姜韵跟着季扬恒以来，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
可她已经不在乎了：“或许是在梦里吧……”
清淡空灵的敲钟声忽然飘在雨中，也重重敲在两人心里。
季扬恒心念微动，他刚要开口就见青石上星星点点落下猩红。
他猛地抬头看去，就见姜韵鼻尖的汩汩不断的鲜血。
他心脏莫名一缩：“姜韵？”
姜韵抬手一摸，只见这惹人的猩红在雨下渐渐稀释，最终消失无恒……
像极了她在这世上最终的人生。
姜韵勾唇，扯了一个苍白的笑：“季扬恒，我快死了……”
雨淅沥沥的下着，不一会就冲刷了地上的血迹。
季扬恒捏着佛珠的手指不断收紧，脸色沉的如天边雷云。
“姜韵，我最厌恶别人的威胁。”
他丢下这句话，转身上了车。
接着，黑色林肯轰鸣声响起，在渐渐大起来的雨中疾驰而去……
许久之后，姜韵才起身，忍痛上了潭柘寺，想祈求神佛怜悯，庇佑姜家。
只是刚踏出潭柘寺，她的手机突的震动起来。
姜韵接起电话：“大哥，怎么了？”
“姜韵，姜氏被人举报，爸……现在在医院抢救。”
姜韵心脏重重坠底：“我马上过来。”
姜韵赶到时，却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她走过去，声音冰冷：“舒梦华，你在这里干什么？”
舒梦华倏然扭头，眼里闪过恨意：“你只是替了我一场戏，导演既然说要把我换掉！”6
“既然你敢抢我的东西，那我就要你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
姜韵气的指尖发颤，却听舒梦华又说：“要不是扬恒哥心疼我，替我出气举报姜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提到那个名字，姜韵心头一冷，她抬手指向电梯：“滚！”
舒梦华再次被她身上透出的杀伐之气震住，她强撑着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看着舒梦华的背影，姜韵只觉得满身疲惫。
这时，病房里传出姜景声的声音：“爸，你感觉怎么样？”
姜韵浑身一颤，快步走进病房。
姜父躺在病床上，脸上已经有些灰败之气，嘴里不断念着：“囡囡……”
前世，姜韵在战场上看过太多这样的……将死之人。
心脏恍若被捅了个对穿，细细密密的痛让姜韵红了眼。
穿越过来三年，姜父的好和疼爱给了她在异世第一缕温暖，她心里早就已经把他当成亲生父亲来敬爱。
她红着眼上前握住姜父的手，嘴里全是血腥味：“爸……对不起，如果不是我……”
姜父却轻声打断：“阿韵……这不怪你，有你陪着，我才觉得囡囡就在身边……”
姜韵浑身一颤，没想到姜父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姜韵。
可就算这样，他待自己也如亲生女儿一样护着，要什么给什么。
一直隐忍的泪终于滚出眼眶，一颗接着一颗往下砸。
姜父竭力抬起手，动作轻柔拭去姜韵颊边的泪：“别哭，阿韵跟我的囡囡……一样好……”
说着，他又看向姜景声：“景声……我死后，姜家依旧是阿韵的家……是她的最坚实的后盾，你永远都……要把她当妹妹疼爱……”
姜景声泪如雨下，呜咽着点头：“爸，我知道，您放心……”
姜韵喉间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整个心都像是被人生生剜出来一样疼。
扑通！
她重重跪在姜父面前，悲恸痛哭：“对不起……”
姜父用尽最后力气扯出笑，拍了拍她的头：“来世你和囡囡，一起做我的女儿……”
姜韵还没来的及感受到他掌心的姜暖。
下一秒，姜父的手骤然垂下，床侧的心电仪发出刺耳的爆鸣声——
姜家院落被布置成灵堂，姜父静静躺在那口黑棺中。
姜韵和姜景声身穿孝服跪在灵前。
从医院出来到布置后事，姜景声没跟姜韵说过一句话。
姜韵默默往火盆里丢入了一杳纸钱，跳动的火舌却给她带不了任何暖意。
曾门庭若市的姜家，此刻，竟无一人前来吊唁。
这时，门口走进两个身穿制服的人，亮出证件：“姜先生，请你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姜景声攥紧拳头：“能不能缓两天，家父尸骨未寒。”
那两人面无表情：“抱歉，我们只是依法办事。”
姜韵看着姜景声要走，不由抓住他的手：“大哥……”
姜景声僵住。
片刻后，他终是回头：“小韵，好好守着家，哥很快回来。”
姜韵鼻尖一酸，重重点头。
灵堂内，转瞬便只剩姜韵一人，四周的寒意无孔不入，侵入骨髓。
姜韵想起刚刚那两人神情，心中的不安寸寸蔓延。
思索片刻，姜韵起身，朝楼上卧室走去。
无论哪个朝代，官场都有见不得光的东西，她不能坐以待毙。
如今，唯一能救大哥的，竟只有那个人。
姜韵直直走进卧室，从盒子里取出那柄剑，玉坠在半空晃荡。
她垂着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意，随即大步走了出去。
若是前世真的枉然，若是此人真的非彼，那此情，也该有终时。6
季氏楼下。
路人看着从车上走下的女人，一脸莫名。
明明是现代人，却提着长剑，而姜韵的气势，竟没让人觉得有丝毫违和感。
姜韵刚要进去，就被安保拦下。
“姜小姐，总裁说了，你已经不属于季氏，没资格进去。”
姜韵攥紧剑，默默的走到一边。
看那架势，竟有种要一直等下去的架势。
身上的痛绵延不休，很快，姜韵便白了脸，额上冒出一层又一层冷汗，又被风吹干。
冷冷热热间，姜韵恍惚想起曾经。
“阿韵，我手掌大权，只因你想守护这天下。”
“待你解甲归田，我便可卸下重担，与你朝朝暮暮。”
“阿韵，沧海桑田，我心里唯一的念想，只有你。”
她眨了下眼，眼前一片车水马龙，心里苦涩蔓延。
这个时代很好，可却没有与她并肩开创盛世的扬恒。
季氏顶层，林绍站在季扬恒面前汇报：“季总，姜小姐还在楼下。”
季扬恒恍若未闻，将手中的文件翻过一页，淡道：“让检察署的人好好招待姜景声。”
“姜氏，是块不错的蛋糕。”
林绍看着他冰冷的侧脸，心里一寒。
夜幕逐渐笼罩天际，姜韵只觉得手脚都冻的不像自己的。
面前的车流逐渐消失，只余下路灯静静矗立。
姜韵动了动，膝盖处突然传出一阵钻心剧痛，她身子不由晃了一下。
这时，那张旋转门再度动了，季扬恒在众人的拥簇下走了出来。
姜韵就要上前，却抵不住那股痛苦，重重跪在地上。
她将长剑立住，想要支撑着站起身来，淡淡的檀香味突然浓烈。
季扬恒寒凉的声音从头顶传下：“原来姜家的女儿，这么没有骨气。”
姜韵不禁抬头看他，半晌，她扯开一抹难看的笑。
“原来，你真的不是我的扬恒啊。”
那张苍白怆然的脸映入眼帘时，季扬恒的心，却乱了。
可他说出口的话却愈发冷：“姜韵，与其在这里求我，不如去看看姜景声。”
姜韵只觉得浑身都被冻住，她难以置信的开口：“你对他做了什么？”
季扬恒垂眸：“是你们咎由自取。”
话落，姜韵的手机突的响起，彻底引爆她因为季扬恒的话腾起的不安。
姜韵慌乱的接起电话，对面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姜小姐，姜景声在拘留期间，畏罪自杀。”
手机从姜韵手中滑落，摔落在地，屏幕瞬间裂开一道刺目痕迹。
许久，她把着剑站起身，看向季扬恒的眼，尽是痛苦。
她声音悲怆：“扬恒，为何你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我都说我要死了，你还是不肯放过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