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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楚杰神色一怔，却未动：“公主不嫌臣脏了？不怕臣睡坏了你这金丝楠木床，盖坏了你的绫罗绸缎被？”
这些，都是之前宋露雨理直气壮要他睡地上的理由。
宋露雨忙摇头：“以前都是我说的气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你是我的夫君，夫妻本就要同床共枕的。”
闻言，林楚杰目光落在她身上，似乎是在斟酌她话里的真假。
片刻后，他终究还是放下了手里的地铺，应话上床来睡了。
虽然他上床后便背对着她睡，可宋露雨的心里不免甜滋滋的。
接连一段时日。
林楚杰日日都很早回来陪她，宋露雨腿脚不便，想去什么地方，都是他抱着去的。
这让宋露雨几乎有种他们就此能好好过日子的错觉。
脚伤痊愈那天。
正好到了林楚杰的生辰。
前世，宋露雨从未给林楚杰庆祝过生辰，甚至是直到他死后给他立碑，她才知他生辰日。
既然重来一世，她自然要好好替他操办一番。
这日，宋露雨便在府中忙活了一整日，就等着林楚杰归来给他惊喜。
然而左等右等，日日准时回来的林楚杰今日却迟迟未归。
没多时，林楚杰派人回来告知：“驸马说今日他有事要晚归，让公主不必等他，早些歇息。”
宋露雨失落不已。
想了想，她还是不死心的装了几份林楚杰爱吃的膳食，提着去武场寻他。
远远便见他身影河边树荫下。
“我自己过去。”
宋露雨从侍女手里接过食盒，欣喜走过去。
满腔的欢喜，在见到他身旁的江落月时骤然消散。
背靠树的两人未曾发现宋露雨。
江落月给林楚杰递上一只荷包：“霄泽，生辰快乐。”
“每年也只有你记得我的生辰。”林楚杰的语气是宋露雨从未见过的柔情。
一时间，宋露雨心口仿若被重重一锤。
而后，她听见江落月感叹——
“霄泽，若当年我父亲未曾被陛下降罪，若你未曾被逼着娶公主，我们能履行婚约的话，如今我与你应当是儿女成群了。”
轰然一下。
宋露雨如遭雷劈。第5章
宋露雨没有再听他们后面说了些什么，几乎是落荒而逃般离开了武场。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回的公主府，只严命侍女不准透露半分自己去过武场的事。
宋露雨失魂落魄坐在膳厅，心口好似被撕裂般。
原来，林楚杰对江落月那般好，是因为他们有过婚约。
原来，他们真的相互喜欢……
宋露雨望着满桌菜肴，满目苦涩。
自他上次说她所做餐食如狗食，她不服输的苦练厨艺，本以为能让林楚杰刮目相看，没想到从一开始便是白费功夫……
林楚杰归来时，宋露雨仍坐在桌前出神。
看见那桌明显未动的佳肴，他眸光微动：“不是说让公主不必等了？怎的还未用膳？”
宋露雨这才回神，眼睫颤了颤。
她压下心中苦楚，勉强笑道：“你吃过了吧，我叫人把这些都撤了。”
但不等她喊人，林楚杰却兀自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宋露雨怔然一瞬，反应过来忙道：“都冷了，我让人热一下。”
林楚杰却径直夹了几筷菜入口，低声道：“很好吃。”
本就疼痛的心，因他一句夸赞竟是酸楚不已。
下意识的，她开口：“那我以后天天为你做好不好？”
此话一出，林楚杰却是放下了筷子：“公主贵为千金之躯，实在没必要为我一介粗人亲自下厨，也没必要特意等我用膳，饿坏了身子。”
一瞬间，宋露雨黯然不已。
半响，她挤出低哑的一句话：“好，你既然不喜欢，那我日后便不做了。”
夜深。
两人背对背各睡一边。
宋露雨思考许久，还是鼓起勇气朝他那边靠近了几分，颤巍巍伸出手，一点点搂住了他的腰身。
林楚杰呼吸骤然一重，宋露雨脸红得几近滴血。
月光皎洁明亮，人影绰绰照映在窗户上。
一场情事，两人身上皆被汗水浸透。
理智被欲念冲撞至顶峰时，宋露雨攀着林楚杰的脖颈，哑声道：“林楚杰，我们要个孩子吧？”
身上人影骤然一僵。
林楚杰气息粗重，只迸出两个字来：“不妥。”
宋露雨一瞬犹从炽热火窟掉入寒冷冰窖。
芙蓉账内，云消雨歇。
宋露雨睡不着。
她想着前世和林楚杰的点点滴滴，想到三年后的匈奴入侵，心底更是惶惶不安。
一片静谧中，她情不自禁出声问：“林楚杰，若是我去向父皇替你求回将军之职，让你重回军中，你觉得可好？”

三年后的战事无法避免，若是林楚杰能趁早领军，也能早些部署，或许一切能有转机。

这话落入林楚杰的耳里却是变了意味。
他声音发冷：“臣既然已经做了驸马，就绝不会再有率军之心，公主不必时时替陛下来试探。”
宋露雨心口一刺，慌忙解释：“我没有这个意思……”
“不早了，睡吧。”
林楚杰打断了她，兀自背过身去，不愿再与她交谈。
宋露雨听着他逐渐匀称的气息，心头像是卡了石子块，又沉又闷又痛。
隔天。
宋露雨起来时林楚杰已经不在床榻之上了。
旁边空了一团，宋露雨的心也空落落的。
直至傍晚，林楚杰才归来。
还不等她上前去，林楚杰到她面前时却是一言不发跪了下来。
宋露雨吓了一跳：“你这是何意？”
林楚杰沉声道：“臣想求公主一事。”
“你说。”宋露雨忙道。
“臣想求公主向陛下求一纸特赦令，赎回落月青楼之身。”第6章
宋露雨恍然记起。
前世其实也是有过这么一件事的，但林楚杰并非向她求助，而是亲自去父皇面前求这一纸特赦令。
当时自己还同林楚杰大吵了一架。
现下，一切都变了又未曾变。
林楚杰依旧要给江落月赎身。
宋露雨怔然许久，问：“为何？”
前世宋露雨从未问过缘由，只从流言中得知是江落月怀了林楚杰的孩子，林楚杰求下特赦令后将人安置在南郊一处私宅里。
从那以后，两人的夫妻关系也就更加恶劣。
见她态度平和，林楚杰沉默片刻，还是开口解释：“落月已有孕在身，我不想她继续流落烟柳之地。”
心口骤然收紧。
忍着刺痛，宋露雨哽声又问：“……那孩子，是你的？”
林楚杰看了她一眼，却是问。
“公主想听什么答案？”
这话让宋露雨的心顿时凉了一大截，她沉声道：“实话。”
“不是。”
心情一时大起大落，宋露雨忍不住继续问：“既然不是，你为何要这般帮她？”
沉默许久。
林楚杰缓声答：“江家落罪前于我有恩，我常去栖音楼也是为了护住落月，可她人在栖音楼我总有护不住的时候，她还是被……”
他顿了下，宋露雨也明白过来。
“所以我才想救她出来，不愿她继续流连于那花柳之地。”
林楚杰解释完，看向宋露雨，似乎明白她疑虑所在，语气真挚：“公主，臣与落月之间确实清清白白。”
他的保证掷地有声。
宋露雨心头酸意尽退，答应下来。
第二日。
宋露雨便进宫去寻了父皇，很快便拿到了特赦令。
离开前，皇帝叫人拿来一壶美酒。
“霓凰，此乃匈奴国上贡的鹿头酒，实乃佳品，你且拿一壶回去尝尝！”
宋露雨目光落在那精致酒壶上，略有复杂之色：“匈奴国不是从不肯上贡我朝吗？”
皇帝扬眉大笑：“自从上次战败过后，匈奴国月月上贡美酒佳人，对我朝乖顺至极！”
见父皇自满神态，宋露雨的脸色却并不好看。
迟疑许久，她还是忍不住劝道：“匈奴国狡诈，如今对我国上贡，看似求和，或许暗中则已经蓄势待发，只等卷土重来，父皇莫要轻信于他们，该时刻保持警惕。”
如果能让父皇及时清醒过来，可能亡国悲剧还能有挽回之地。
然而这话，换来的却是皇帝的勃然大怒。
“放肆！匈奴如今已被我朝打服，哪还有胆子重来？”
皇帝挥手打掉了那壶鹿头酒，怒声训斥：“你这般说辞，说到底就是想给林楚杰重新寻回军权！霓凰，你嫁给那林楚杰才多久，现如今就开始吃里扒外了不成？”
“儿臣不敢！”
宋露雨当即跪下请罪，心中却莫名一片悲凉。
待出了宫。
宋露雨拿着特赦令先去栖音楼将江落月赎身。
回到公主府，宋露雨才命人安置好江落月，林楚杰便回来了。
公主为驸马求职反被陛下怒训之事如今已传遍了盛京，亦传进了他耳中。
林楚杰拧起眉头，冷淡警告：“匈奴之事，公主日后莫要再向陛下多提了，不过是多余之举。”
她好心劝诫，父皇不听，现下就连林楚杰也嫌她多事。
宋露雨心头涌出无尽的委屈与酸楚。
见她不言，林楚杰也不想多说，转身踏出屋子。
林楚杰这一去。
便是直到亥时也未曾归屋。
宋露雨心有不安，便披上外衣起身去寻他。
夜深漆黑一片。
独江落月的院子还亮着烛光，院门半开，江落月手提一盏灯笼正送林楚杰出门。
宋露雨踏步过去，正要喊人。
却见江落月忽地松开了灯笼。
摇曳烛火落地。
宋露雨就见她踮起脚尖，攀着林楚杰肩膀亲上了他的脸颊。第7章
——“臣与落月之间清清白白。”
林楚杰言之凿凿的保证还言犹在耳，此刻这一幕却如闪电将那话彻底击碎。
宋露雨僵在原地，浑身血液都凝结了。
这时，江落月发现了她，当即脸色一白，惶恐跪下认错。
“公主息怒！”
林楚杰猝然回头，对上宋露雨视线，莫名有些慌乱。
江落月还在哭诉：“公主！刚刚是奴家一时情难自禁，公主莫要迁怒将军！公主若是不悦，奴家愿以死求公主原谅！”
宋露雨还未说什么，江落月却已经兀自说到了要寻死地步。
宋露雨攥紧手：“我还未曾说过一句话，你倒是先将话说了，好似我不怪罪都该不是了。”
江落月顿时脸色惨白。
林楚杰眼神复杂看了一眼江落月，最终还是上前，将她护在了身后。
朝宋露雨垂眸拱手：“公主若要责罚，臣愿一力承担。”
宋露雨心口似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她定定看着林楚杰许久，却是哑声道：“我要你给我一个解释。”
林楚杰怔了怔，对上宋露雨不知何时红了眼圈，他终究叹了口气：“公主金枝玉叶，本该嫁心仪之人，是臣高攀了公主。”
“若非陛下赐婚，臣与公主或许这辈子都没有交集，这段婚事，确实不合适……”
他平静吐出的每个字都让宋露雨的心绞痛不已。
林楚杰，你到底是真觉得我们不合适，还是因为你心有所属……
“好了！不必再说了！”
不愿再听林楚杰多说一个字。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般离去。
夜深。
林楚杰还是回来睡了。
只是他没有上床来睡，而是又一次打地铺睡下。
屋内寂静无声。
宋露雨侧身，借着月光看向不远处的林楚杰。
不知过了多久，她低哑的声音清晰在屋内响起。
“林楚杰，我是真的想同你好好过日子，也是真的想助你再次驰骋沙场。”
“你能不能信我一次，一次就好……”
话到最后，几乎带着哀切，然而地上呼吸匀称，往常一点动静都无比警觉的林楚杰没有任何回应。
宋露雨也再说不出话，眼眶又一次红透。
之后一段时日。
林楚杰再也没上过床。
两人的关系，兜兜转转，竟好似回到了原点。
这一日，朱雀大道，一座茶楼二楼临窗雅座。
霜月郡主不解至极：“霓凰！你莫不是脑子进水了，怎的竟为那武夫黯然神伤起来了！”
宋露雨眸色黯淡，只勉强一笑。
霜月见此，才明白她是真动了感情，一时竟无言以对。
半响，她给自己倒了杯茶，轻叹一声：“感情的事最是飘忽不定，心有所属的男人，你再费心也不过徒劳。”
“况且你上次都为他受了陛下的训斥，他却还能如此对你，可见他于你根本无情至极！”
听及此。
宋露雨还是忍不住辩解：“那次，我并非是为林楚杰，而是真心劝告父皇的，我朝若继续放任匈奴，山河难保。”
闻言，霜月又一次沉默了。
半响，她视线幽幽看向窗外：“纵你心怀万民，可这世道，我们女子又能改变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