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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离面色平静地应了一声。
“什么人啊？”
“朋友。”苏离说完，余光略过身边看似在欣赏风景，实则耳朵都竖起来的人，又补了句，“普通朋友。”
……
看风景的冷漠突然咳嗽了几声。
她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眼神里表露出“谈老师看不出你居然听墙角还假装没听到”的意思。
耳机里的殷承越何等细心，他一下就听到旁边的声音，“这普通朋友该不会是上次江镇那个守着你过夜的姑娘吧？”
苏离的语气有些不好，“我在开车，你有事吗？”
“好好好，”殷承越投降，“我就是提醒你记得来复诊。江镇那次还没复原，你别半路晕倒砸我招牌。”
“万一又让人家姑娘守着你，多不好。”
……
殷承越还想继续说什么，结果对方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看着屏幕瞪圆了眼，随即嗤笑。
翻脸不认人的老男人活该单身！
—
苏离摘了耳机，神色如常。
车程正好到一半。
冷漠坐在副驾驶上，双手捏紧裙角，在脑子里快速寻找合适的语言。
到底怎么问才算没有过分干涉他的私事？
旁边准备变道的苏离看了眼后视镜，余光瞥见副驾驶上的人正咬着嘴唇，拧眉思索什么，目光还时不时朝驾驶座这边晃悠。
他换好道，适当减速，开口问，“想说什么就直接说。”
冷漠愣了下，缓缓回神，意识到苏离在问她，这才慢慢开口，“我上次在江镇见过这位殷医生，他还嘱咐我让你吃药。谈老师……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苏离应了一声，“嗯，好多了。”
冷漠品出来，这是没完全好。
她搓搓手心，抿住嘴唇，闷出一声。
路上的车辆不多，道路两旁的楼房早已零零散散的亮起了灯光，像一片温暖的灯海。
宁谧安和的氛围中，苏离更加清楚地感受到，身边的人在顾忌什么而没有开口。
他想起那晚电梯里，冷漠着急得不知所措的样子，心里被撞了下。
虽然心绪很快平复，但是那一角总是塌在那里，不得补全。
前方红灯闪烁，车子在路口停下。
冷漠看着闪烁的红灯出神，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起苏离呼吸困难的模样。
忽然，身边的男人开口，“我小时候被绑架过。”
冷漠先是嗯了一声，随后脑子里那根弦突然被拉紧，拽得她再度抬起了头，扭身看向驾驶位。
身边，男人的眉眼中没有多余的情绪。他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的食指扣在鼻尖下，流畅的侧脸线条一勾到底，像是在闲聊一般。
苏离单手扣着方向盘，瞳仁中的颜色被外头的霓虹灯碾过，忽明忽暗，“当时被关了几天，所以我不太适应封闭的环境。江镇那次是意外，现在好了。”
冷漠听着他平缓的语气，心里莫名抽疼了几下。
她有亲戚在公安局工作，也听他们提起过失踪的案例，无一不是鲜血淋漓的惨痛。
而苏离仿佛置身事外，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可电梯那次的情状让她每每想起都会后怕。

车内的静谧让冷漠听到了自己加速的心跳声。

苏离听到旁边的呼吸声略重，瞥了眼副驾驶，女孩儿靠着椅背低着头，眼神里盛满了难过。
绿灯亮起，后面的车鸣笛示意。
苏离收回视线，自然地发动车子，沉沉的嗓音流淌而出，“过去很多年的事不值一提，不要胡思乱想，安心回家。”
冷漠抿住唇瓣，揉了揉发涩的眼睛，低低地应了一声。
苏离不让她担心，她也不能让他担心。
眼看着快要到家，冷漠默默地从包里摸出钥匙，心里为自己刚刚还想拉苏离下车的事怀有愧疚。
正当冷漠思索该怎么让苏离安全撤离时，忽然，她看到马路的斜前方，军区大院那块“外车误入”的牌子下站着个人。
男人约莫一米八出头，利落的短发在耳垂之上，黝黑的眼睛在暗色中也难掩光亮，腰背笔直，穿着俭朴，连影子都是一条直线。
这是军人家属区，极少有人敢在外头站着，站着的人又这么眼熟。
冷漠屏住呼吸，心里默念流年不利。
车子停在了离男人不远的地方。
冷漠迅速解开安全带，把外套的扣子扣好，掩住里面的裙子，动作十分利索。
她拉住副驾驶的把手，声音略有哑意，“谢谢你送我回来，你快回去吧。”
女孩儿的语气比平时都要急促，甚至有些紧张。
她打算直接开门下车时，忽然，一只手臂伸过，横在了她斜前方，与她擦身而过，却没有触碰到她的衣服。
冷漠回头，看到驾驶座的人正侧身，用手指扣住车门，俊朗的面容忽然拉近、放大。
金边镜框下，那双琥珀色的瞳仁里折出细碎的白光，而指关节因为压住车边而被炽白灯光照出淡青色的血管纹路。
冷漠被突然拉近的距离惊到，心跳漏了两拍。
苏离拧眉，看着冷漠躲闪的眼神，问，“你认识他吗？”
即便没有触碰到皮肤，冷漠也能感觉到男人鼻息中炙热的温度和架在门上那股不容挣脱的力道。
他的语气仿若被藏匿于冰雪中，被冰霜洗涤，一字一句皆有锋刃。
冷漠仰起头，继而扯出一个笑，“认识。”
“是我爸爸，来接我。”
苏离的动作停顿了片刻，手上的力道随之放松。
冷漠抓紧时机下车，临走时转身跟车内的人说了句，“苏离，晚安。”

回程时，苏离的目色望着前方，总觉得车里有些闷。
他调下车窗，外头的风一股股刮过，有些刺耳。
路上，殷承越又打电话过来。
“我忘了问你，上次江镇给你的药吃完了没？如果吃完了，我提前给你配。”
苏离想起药瓶在车副驾驶的抽屉里，于是把车停到路边，伸手拉开。
“哗啦”一声，一串钥匙顺着座椅掉在脚垫上，上面有一块生姜形状的吊坠。
苏离的手转而拾起了那串钥匙，把生姜握在手里，脑海中浮现出刚才冷漠下车时的情形。
紧张、急促，还有和平时不同的沉默。
电话那头，殷承越又问，“找到了没？”
苏离坐回位子上，手指穿过钥匙环，摩挲感受着金属的质感，耳边仿佛回荡着冷漠的说话声。
殷承越得不到回应，只好不厌其烦地再问一遍，“你找个药这么久？”
对面来的车拐弯，一束光扫到苏离的脸庞。
他神色未变，把钥匙串放在了副驾驶上，挂断电话前说了句——
“掉路上了，回去找找。”
—
另一头，冷漠站在父亲面前，低着头，用力挤出一抹高兴，“爸爸，你回来了。”
姜慕山双手背在身后，语气冰冷，“送你回来那个人是谁？”
“朋友。”
“怎么认识的？”
“工作上认识的。”
姜慕山眯住眼，用审问的语气说道：“我听乐云说，你在杂志社里跟一个男人走得很近，还拉扯不清，是他吗？”
冷漠听到姜乐云的名字和“拉扯不清”这样的表达，仰起头，一字一句地说道：“他是我朋友，希望您用词的时候能尊重他。”
姜慕山不听辩解，“我再问一遍，乐云说的是不是真的？我回来前两天，你是不是在公司里跟刚刚送你回来那个男人拉扯不清了！”
这话的语气听着像是疑问句，实则是肯定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