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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思眠僵坐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蓄回力气，将东西收好。
收着收着，她又想起当年玄机师兄将这些东西给她时说过的话。
“其实你不是师傅捡来的，而是被人送进观里。”
“当年你被人丢在山脚下，是大你几岁的墨灏铭捡到将你送上山。”
付思眠也终于记起，当年下山嫁给墨灏铭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爱他，还是为了偿还之前的恩情。
无力如潮水般铺天盖地涌上来，几乎快要淹的她无法呼吸。
她至今都能想起玄机师兄脸上的担忧和无奈。
“不管此次下山结局如何，师兄和观里，永远都是你的家，你的退路。”
想到这，付思眠鼻尖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看来师兄早就算出自己会经历这一切！
只是天道因果，她必须自己承受。
她望着满是乌云的窗外，直觉眼睛涩得厉害。
沉默许久后，付思眠起身付单收拾了一个包裹，准备回观。
天清观一直避世，屹立于京郊背牛顶顶峰，上下山都靠徒步。
到山下时，已是深夜。
付思眠正准备上山，抬眸就看见一身白色长袍、仙风道骨的玄机立在不远处。
四目相对。
付思眠脚步一顿，眼里闪过诧异：“师兄怎么在这？”
玄机一贯古井无波的眼里闪过担忧：“今早上香的时候，观外雀鸣不断，我就猜到你会回来，特意来接你上山。”
付思眠心里划过一抹暖流，默默跟紧玄机的上山的步伐。
两个小时后，天清观三清殿内。
付思眠用清水洗过手，抹布擦干，接着点燃香，恭敬的跪在祖师爷面前。
那一瞬，和墨灏铭的过往如走马灯般闪过。
相伴五年，他的笑，他的好，和朝朝暮暮一点点一滴滴化作情丝，狠狠束缚住她的心。
付思眠虔诚的扣了三个首。
“求祖师爷保佑我平安渡劫，情路平顺。”
说完，她小心翼翼将香插入香炉。
看着香烟袅袅，付思眠一直紧绷的心放松下来。
不想下一秒，刚刚点燃的香骤然拦腰断裂，砸在地上！
香灭了……
付思眠顿时脸色煞白，不知所措的看向师兄。
玄机眉心微蹙，什么都没说，只是弯腰将香拾起，重新点了三炷香。
恭敬的拜了拜祖师爷，朗声道：“望祖师爷们保佑眠眠，让她平安度关，万事顺遂。”
玄机鲜少向祖师爷求什么。
上一次这样，还是在付思眠下山入世嫁给墨灏铭的时候，求的是：“希望祖师爷保佑眠眠幸福美满，平安喜乐。”
付思眠眼眶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自从结婚后，她很少再回观里，每次回来也尽量挑师兄不在的时候，免得墨灏铭误会。
没想到师兄心中毫无芥蒂，还是向以前那样，全心全意为自己着想。
心里的酸胀几乎压抑快要溢出来，付思眠对着师兄的背影低声喃喃：“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玄机疑惑回头，眼里罕见的露出几分不解。
付思眠攥紧手指，脸上满是歉意：“以前灏铭一直误以为我们之间不止是同门之谊，我为他向你道歉。”
玄机深邃的眸光中闪过一抹异样，却又在付思眠探究之前很快消逝。
他淡然的转移话题：“之前师傅叮嘱过，要替你把脉。”
接着伸出了手。
师命难违，付思眠强忍着情绪伸出手，撩起衣袖。
搭上脉搏的那了那刻，玄机脸色骤变，连手指都开始发颤，显然是号出了情蛊。
情蛊对身体损耗极大，稍有不慎，就可能蛊死人亡！
想要取出蛊虫，就只能剖心。
许久之后，他才叹息一声：“你这又是何苦？要是他对你不好，你大可以回观。”
付思眠却望着门外的青山愣神。
墨灏铭对她不好吗？
刚结婚时，合作方一个总裁在宴会上让付思眠难堪，墨灏铭直接折断了他的手臂。
他说眠眠，生意可以再做，钱可以再赚，但你只有一个。
只要有我在一天，谁也不能欺负你！
后来墨氏蒸蒸日上，墨灏铭更是把她捧在手心，千娇万宠，要星星不给月亮。
山间清风徐徐，和回忆一起化成刀，刀刀刺进付思眠的骨髓。
她忍不住落下一滴清泪：“他对我挺好的，从之前到现在，一直都是挺好的。”
可就是因为太好了，背叛才更加让她痛不欲生。
见她这样，玄机也只能轻声叮嘱：“你的房间没变，先休息，明日会有贵客上门。”
说完转身离开。
付思眠思绪沉沉的看了眼祖师爷像，半响后才收起视线回房。
可哪怕是回到观中，她也依旧无法静心。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翌日清早。
付思眠早早起来做早课。
不想一到三清殿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跪在那里，信誓旦旦得对着三清像认错。
“是我对不起眠眠，不该让她伤心惹她生气，只是孩子的事情是我母亲的毕生心愿，我不能不孝。”
墨灏铭言之凿凿：“我发誓，只要孩子平安生下来，我就和阮楠断绝关系，否则就让墨家气运断绝，家破人……”
付思眠心一紧，立即出口制止：“灏铭！慎言！”
墨灏铭高大的身躯一颤，立即回过头：“眠眠？”
他连夜上山，眉梢眼角满是疲惫，唯独看向付思眠的眼神炽热明亮：“你原谅我了吗？”
付思眠攥紧手指，‘原谅’两个字如同生铁一般卡在喉间。
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墨灏铭的眸光黯了黯，也只剩沉默。
许久之后，他回头拿起面前竹筒签卦：“祖师爷在上，望你懂我诚心，让阮楠平安诞下麟儿！”
说完，墨灏铭开始摇晃签筒。
不一会，竹筒中有卦签掉落在地。
付思眠下意识垂眸去看，接着瞳仁一缩，如遭雷击般怔在原地。
卦象显示，这个孩子——
注定夭折！
三清殿中，沉香香云萦绕，三清神像庄严肃穆。
墨灏铭凝着眉，看向签卦的眼里闪过疑惑：“眠眠，这个卦是什么意思？”
付思眠知道墨灏铭和墨母的执念，也知道他们对这个孩子的期盼。
她看着地上的签卦。
‘注定夭折’四个字沉甸甸压在心上，让她欲言又止。
这时，玄机从后殿出来。
见地上有签，上前掐指算决。
付思眠精神一紧，正想开口阻止。
不想下一秒，就见师兄望向墨灏铭：“如果你是来求子嗣的……”
他顿了顿：“那我劝你尽早做好准备，这个孩子落不了地。”
墨灏铭脸色骤变，眉宇间氤氲的怒气风雨欲来：“这不可能！”
接着，他猜忌质疑的眼光扫过付思眠和玄机。
“究竟是这孩子落不了地，还是你们不愿意让阮楠这孩子落地！”
结婚至今，还是付思眠第一听墨灏铭这样疾言厉色的对自己说话。
胸腔翻涌的痛宛如万剑穿心。
她甚至分不清，究竟是蛊虫在她心尖尖上啃噬撕咬，还是仅仅只是难过心痛。
目睹一切玄机忍无不住出言提醒：“墨灏铭，这就是你跟眠眠说话的态度。”
“你可还记得你当初求娶她时，在祖师爷面前许下的誓言吗？”
当年，付思眠二十一岁时，背牛顶遭遇大雪封山，近乎断了所有退路。
山下人人都在传，天清观躲不过这次天灾。
偏墨灏铭不信。
他独自一个人，一步一步爬上恍若天堑般的背牛顶。
到时，人已经跌跌撞撞、浑身是伤，几乎是强撑着才没倒下。
可见到付思眠的那刻，他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他笑着从怀里拿出墨家的传家之宝，一份价值上亿的满绿翡翠珠串，直接套在付思眠的腕间。
又拉着她到三清神像面前跪下，郑重立誓。
“祖师爷在上，弟子墨灏铭历经重重磨难踏雪而来，只为娶付思眠为妻！”
“从今往后会事事以思眠为先，不让她受一点儿苦，我们之间只有死别，没有生离。大雪若要掩埋天清观，我就要陪她一起共赴白雪！”
“如果我的誓言没有做到，我墨灏铭就家财散尽，惶惶而终！”
当时，或许上天也被墨灏铭的深情打动。
阴沉已久的天空骤然放晴，冰雪消融。
他们举行了盛大的婚礼，烟花满城，整个京海商圈都送来了祝福礼。
往日记忆锋利如剑，生生捅进付思眠的胸口搅动。
扯的五脏六腑都在发痛。
她看向墨灏铭，男人脸色微变，接着漠然开口：“那又怎么样？玄机，我和眠眠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指点。”
原来他记得。
他只是不在意了。
付思眠的眼眶忽然被沉香熏得发涩，连指尖嵌入掌心也不自知。
玄机清冷出尘的脸上少见的有了怒意：“墨灏铭你别忘了，如果没有眠眠，你们墨家不可能有今天……”
“荒谬！”墨灏铭眉眼森然，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我墨灏铭能将墨氏做到京海第一靠的是我自己，而不是靠什么卦象和这几具平平庸庸的泥塑！”
这句话将付思眠砸的懵住。
她脸色苍白，气的声眠都在发颤：“墨灏铭，你觉得我们算的不对，就当做没有这回事就好。”
“但这是在三清殿，请你对祖师爷保持最基本的尊重！”
话落，殿内一片沉寂。
墨灏铭和付思眠对峙着，谁也不肯退让。
像是自我折磨般，她不禁又想起从前。
每次争执，墨灏铭就会率先低头顺着她。
堂堂总裁，竟然自己动手做蛋糕，淘古玩哄她高兴。
整个京海，都说墨灏铭爱她高过公司，子嗣，甚至生命……
可究竟为什么？他们之间会变成这幅摸样？
沉思间，一道意想不到的声眠从殿门前传来。
“付天师，我来找孩子爸爸陪我去产检。”
付思眠回首望去，和门口巧笑嫣兮的阮楠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