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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凌云霜接到了乔希的电话，让她有空回家一趟。
本科时期，凌云霜几乎每周都要回家一趟，这是常菁要求的，常菁甚至希望凌云霜每天回家或者直接通校上学。饶是凌云霜也觉得太夸张了，她又不是小孩子了，但常菁却认为这是有必要的。
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将凌云霜叠吧叠吧直接做成便携款带在身上，可惜凌云霜上了大学还在长个，忽略那张过于显嫩的脸，其实也有近一米七的个子，再叠也带不进口袋。
与家里闹翻之后，凌云霜已经有几个月没回过家，连国庆长假都留在学校。
凌云霜有意不回去，君子不食嗟来之食，当然，贺诏行的投食除外，他主动向凌云霜索求帮助，她合理地提出要求，这是平等的交易关系。但回家就不一样了，凌云霜总不能在家吃饭还付钱，但不付钱，就好像她示弱投降，收了他们的恩惠。
凌云霜还是很有原则的。
追求真理的道路都是曲折艰难的，她要抗争到底，自然不能轻易妥协。
不过这次情况特殊，乔希一向能传话就不发短信，微信更是不屑于给凌云霜发，这次竟然亲自打了电话来，想必是有要事找她，凌云霜决定大度地给她个面子。
凌云霜斥巨资打车回了家，进门就闻到一种不该存在于常世的气味。
——是常菁在备饭。
常菁对做饭烧菜有一种难以阻拦、不顾他人死活的热衷，且对自己做出来的东西有无限包容，就算黑得像煤炭，在她眼里也是精心调色的结果——任何藏了心意的东西是不会难吃的——这类谎言说多了容易把自己骗过去，但也只能骗骗自己，这导致这个家中只有姓乔的没有减肥的烦恼。
大抵是太久没闻到这种味道，乍一下扑鼻而来，凌云霜还感觉怪亲切的。
刚好乔希迎面而来，凌云霜清了清嗓子，大声问：“乔希，叫我回来什么事啊？”
乔希目不斜视与她擦肩而过：“妈让我叫的。”
听到动静的常菁在厨房里喊：“凌云霜回来了是吗？”
凌云霜看了眼乔ʝ??希，扬声短促地回了个“是”，然后低着头快步进了房间。
凌云霜不明白乔希为什么会答应帮常菁打电话给她，发现是自己自作多情，凌云霜觉得很是丢人，一下午见到乔希都绕道走，之后干脆窝在房间里不出去，思忖今天常女士将她叫回来的目的。
直到开饭，凌云霜躲无可躲，逃无可逃，才坐在了乔希身边。
乔家的固定就餐座位就是凌云霜和乔希坐一边，乔阵和常菁坐一边，以前还好，但今天气氛不对，饭桌上没人说话，凌云霜陡然生出一种正在别人家做客的错觉。
此外，不知是否巧合，餐桌上的菜品比凌云霜记忆中丰盛了不少，但再丰盛也是出自常菁之手，对于最近被贺诏行的大鱼大肉养刁口味的凌云霜来说，不亚于吞树皮。
凌云霜吃得艰难，心想这一趟回来得不是很有必要。
常菁本想训斥一下凌云霜，这么久也不知道回一趟家，但见她不停扒饭，就是不吃菜，表情说不出的苦楚，只当凌云霜是在学校受了苦，一时间也有些心疼。
她缓了态度：“小满，最近都在做什么？”
实际上常菁叫凌云霜回来的目的十分单纯。
虽然凌云霜叛逆得既突然又恼人，但毕竟是身上掉下来的肉，这么久没有消息，她不免担心，叫回来是想看看情况，当然，能再劝说一番，让她别搞那个劳什子有机就更好了。
可惜凌云霜意志坚定，骨头硬得堪比石墨的某个同素异形体。
“在为人类的生存与发展做努力。”凌云霜把饭全咽下去了，才铿锵有力地回答，余光瞥见常菁捏着筷子的手突然紧了，她的心也跟着紧了紧，又连忙改口，“在做实验！除了上课，每天都是做实验。”
接着凌云霜忍不住全方位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的研究方向和日常工作。
她认为自己讲得很有意思，但没人在认真听。
常菁直接打断道：“行了，知道了。”
凌云霜眼神暗了暗，把剩下的话吞回了肚子里，垂下头继续扒饭。

一旁的乔希突然瞥了她一眼，似乎有话要说，但最后还是垂眼保持了缄默。

饭桌上再次安静下来。
“别光吃饭啊，这鱼不错，小希小满，你们都尝尝。”这时乔阵突兀开口说。
乔阵和常菁的婚姻也是封建社会的产物，一个是一板一眼克勤克俭太过老实的干部，一个是灯红酒绿极其不老实的美女，照理说八竿子打不着，但谁让两人都是被有色眼睛残害的单身族，被无良媒婆一撺掇，凑活着处处看呗，结果这一处就处了这么多年。
有时候周围人也怀疑两人闹离婚，是真想离，可出于很多原因，最后也没离。估摸着乔阵自知离婚后开第二春的几率太低，决计不能失去常菁，是以为哄常菁开心，总能面不改色地拖俩孩子下水。
乔阵分别给凌云霜和乔希夹了一块咸到能配下半碗饭的鱼肉，顺嘴说着：“对了，我早上碰见周群了。”
常菁抬头问：“他身体怎么样？”
“还是那样，时好时坏。”
周群的身体一直说不上好，可能和以前厂里的工作有关。
周群虽然是老板，但习惯亲力亲为地下车间，车间粉尘污染大，多年下来，身体多少受到些影响，再加上他年纪大了，各种病痛也争相浮上水面，成群结队在他身上开趴体，搅得人不得安宁。
常菁叹了口气，又板着脸敲了敲凌云霜的头：“听到没有？所以让你别去实验室，找个安稳的工作多好，现在你这么积极，以后有的后悔的，赶紧改主意还来得及，别想着拖下去。”
凌云霜不吭声，不想在吃饭的时候和常菁争辩。
乔阵同样叹气：“柏言也是，总在忙工作，又住得远，要是住在家里还能和他爸有个照应，现在一个人在外面，真碰上什么事肯定也不会和家里说。”
“他也二十七八了吧，也不知道有女朋友了没有。”说着常菁瞄了一眼乔希。
乔希面无表情道：“看我做什么，我和他又不熟。”
“没有。”凌云霜难得在吃饭的时候主动插话，“他没时间。”
“这是什么话，交女朋友有什么没时间的，只有想不想空出时间。”常菁放下筷子，忍不住埋怨道，“要是小希争气点，和柏言正好处一对，知根知底的，多好。现在连个工作都没有，我都不好意思和人家说这事儿了。”
乔希起先不响，突然又冷下脸：“真是对不起，我就是这么不争气。”
这态度让常菁有点急了：“小希，你怎么和妈妈说话的。”
“就这么说。”
“你这孩子，你——”
乔阵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先吃饭吧。”
话被打断，常菁的火蹭蹭地就彻底起来了：“好什么好！乔阵你知道我最烦你什么吗？最烦你当和事佬！什么事都要放一放，放到最后解决了吗？根本没有！你要看不上我的教育方式，那你自己来啊，倒是给孩子们想想办法啊，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当着孩子的面挨骂，乔阵也有点急了：“我怎么没给孩子们想办法了，我都退二线了还总是去单位，我这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她们！”
“你还好意思说啊乔阵，我瞧着你去单位也没见带来什么有用的消息，倒成天带着一身烟味回来，我看你就是去找烟友的吧，在家不敢抽就去单位抽是不是啊？啊？！！”最后一个“啊” 堪比维塔斯，振幅极大，振动频次极高， 余音绕梁久久不绝。
凌云霜呆滞地盯着手里的饭碗，心想她的确好像不该回来的。
避免再被卷入战争，凌云霜饭后便回了房，盯着门锁纠结了会儿，又把门给锁上了。
之后呆在房间里看书，看到发困才想起要去洗漱，等洗漱后躺在床上，不知怎么又想起饭桌上常菁问的那个问题。
凌云霜的确没在贺诏行身边看到和他年纪相仿的异性，但也可能是她没看到，毕竟从前他们很少见面，一直是网友关系，现在一周也只见面一天，说不定是她说错了，贺诏行万一有女朋友了，那她岂不是骗人了。
她窝在被子里思索了会儿，索性给贺诏行发了个消息：贺诏行，你谈恋爱了吗？
贺诏行没一会儿便回了一个问号，接着又问凌云霜怎么了。
凌云霜说：今天我妈问起来了。
贺诏行回答：没有。
得到本尊的答复，凌云霜放下心，又忍不住打字追问：为什么没有啊？
贺诏行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中，不多时便回复：没时间。
凌云霜激动道：我也是这么和他们说的！
看来她还是很了解贺诏行的。
贺诏行的收入可观，但并不轻松，在自家公司工作的优点显著，弊端也不可避免，他接受了太多期望，必须做到一丝不苟，稍有差池都可能引来质疑。源源不断的事务占据了他大部分的时间，剩下的时候他需要足够的休息，就像机器人一样，必须要充好电才能继续工作。
但没想到她和贺诏行这么默契。
就在凌云霜得意的时候，贺诏行打了电话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