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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芮明白岑明铮的意思，抉择权在她。
可她要怎么做，她又能怎么做？
桑芮脑袋里迷迷蒙蒙的跟机器卡壳似的，根本无法思考。
突兀的铃声响起，是桑芮的手机。
她像是找到个喘气的机会一样，几乎立马拿起手机起身，低声道：“抱歉，我出去接个电话。”
直到出了会议室，那股压抑逼人的气氛才散去，桑芮这才接起电话，她连来点人是谁都没看清。
刘院长着急的声音立马响起：“商小姐，李老爷子自己去找您妈妈去了！早上你和他通完电话以后，他就说要去理论，被我们给拦下了，但刚刚吃午饭的功夫，一个没注意人就不见了！”
“保安说也没看见往哪走的，估计就是换班那一会的功夫！”
桑芮差点没站稳，她抬手扶了下旁边的墙才稳住身形，然后故作镇定的说道：“我现在就去李燕南那边，麻烦您和护工也赶快过去。”
她快速说完，就要离开。
直到到了楼下，她才想起给小叶打电话，说自己这边有急事处理，回不了会议室。
小叶挂了电话后，才小心翼翼地看向岑明铮：“盛总，桑芮姐说她有急事要先离开。”
岑明铮掀了掀眼皮，“她有什么事？”
“不知道，不过听上去真的很着急，现在应该已经在停车场了。”
岑明铮停放在桌上的手指一顿，随即起身，冷声开口：“散会。”
宋音音看着他的背影，眼里闪过一抹不甘，随后她放在桌上的手机也响了起来，她一看来电人，立马按断电话，随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跟着岑明铮离开。
桑芮直接开车去了李燕南入住的旅馆，她一路上车开的很快，好几次差点闯了红灯。
刘院长还没打电话过来，她和刘院长说了，只要找到外公就立马通知她。
桑芮在车上缓了下，下车。
这间旅馆并不正规，前台站着的就是一个吊儿郎当的小伙子，嘴里还叼着一根烟。
桑芮本来就头晕脑胀，闻着烟味更不舒服，但也只能忍着上前问道：“我找李燕南，她住哪个房间？”
小伙子懒散的看她一眼，正要说话，桑芮就听见二楼传来一声摔碎东西的声音，紧接着还有李燕南那熟悉的哭喊声！
桑芮几乎没有迟疑，抬腿就上去，而就在拐角处的房间里，果然看见敞开的房间门里，外公拄着拐杖，气喘吁吁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李燕南。
老人家脸色铁青，指着李燕南骂道，“我就是这样教你的，你为了你那个男人，连自己的脸都不要了是吧！”
“你不要脸就算了，还还得渺渺跟你一起丢脸！你看到网上那些人怎么骂她的吗！骂她狼心狗肺是个毒妇迟早遭报应！”
“我问你，是她要遭报应还是你要遭报应，她哪里对不起你了啊，她哪里对不起你了啊！你个混账东西！”
外公说到最后已经哽咽起来，手里的拐杖也跺得厉害。
他说完似乎还不解气，举起手里的拐杖就要打李燕南，然而他情绪不稳定太动怒火，以至于身体都有些倾倒。
桑芮连忙进去扶住他，外公一愣，看到桑芮，好一会没说话。
桑芮也不想再看跪在地上的李燕南，扶着外公轻声安抚他：“外公，我先送您回去，您要是不想回疗养院，我带您去我家好不好？”
她只字不提李燕南，也不说自己受的委屈，反而是仍旧在挂心着外公的身体。
然而外公看着她，眼眶却一下子通红。
老人家的眼角流出了滴眼泪，他拉着桑芮的手，另一只手去抚摸桑芮的脸，语气是止不住的心疼：“渺渺，外公的乖渺渺，怎么就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啊！”
外公这句话是真的带上了哭腔，四十多岁的老人家，拉着桑芮的手，眼泪流个不停。
桑芮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事发到现在，除了外公，没人觉得她也会委屈。
也没人说过一句心疼她。
他们好像都觉得，她是铁打的，她没有心，她不会难受，也不会痛苦。
桑芮嘴唇紧紧抿着，生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外公看到她这样，更是心疼。
抬手就又要去打李燕南，“你这个蠢货，看看你做的好事！你怎么这么恶毒啊，你怎么连自己亲女儿都要害啊！你给渺渺道歉！你去登报去网上发，把渺渺这么多年怎么对你的都说出来！”
李燕南原本就跪在地上，外公手上虽然力气不大，但是一拐杖下去打在身上还是疼。
李燕南一边揉着自己被打到的胳膊，一边起身，她也满脸的委屈：“爸，我也是你的女儿啊！您怪我，可我不就是想让您帮帮国兵吗！明明您只要答应了，就不会有之后的这些事，您凭什么怪我？”
“是您自己不见我，我有什么办法，只能去找渺渺啊！”
外公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她指着李燕南骂道：“你真是又蠢又坏，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东西！我一辈子教书育人，光明磊落，你让我为了你那个不争气的男人，拉下老脸去求我的学生？”
“你怎么不直接把我的棺材拉去他家门口！”
外公的情绪猛然激动起来，脸色也突然开始不正常的潮红！
桑芮反应及时，连忙去扶住外公，她看向李燕南，低声喝道：“李燕南，你能不能闭嘴，你能不能闭嘴！”
李燕南没注意到外公的不对劲，又扑了过来：“爸，我求你了！”
外公的身体已经开始慢慢抽搐起来，桑芮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也顾不得李燕南，她扶着外公想要赶紧出去，然而外公却僵在门口半分不动。
桑芮压下心里的慌乱，哆哆嗦嗦的翻出自己的手机，结果刚拿出来，小叶就正好打电话过来。
她手一抖，按下了接听。
小叶刚开口，“桑芮姐，盛总——”
就听到桑芮急迫又慌张的声音，她在说，“外公，您别吓我，我马上送您去医院，您等等我……”
小叶还没反应过来，桑芮那边就已经挂了电话。
她愣了下，再看向面前一身沉冷的男人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医院，急救室外。
桑芮坐在长椅上，刘院长和小张都在旁边陪着。
刘院长看着桑芮双眼空洞的模样，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他们到旅馆的时候，老爷子整个身体都开始不受控制的抽搐着，送来医院，医生也说情况不是太妙。
老爷子本身就血压高，又有很多之前遗留的后遗症以及一些基础病，所以医生才会一再强调不可以情绪太激动。
李燕南一个人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她低着头，两只手并在腿间来回搓动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刘院长叹了口气，“商小姐放宽心，说不定休养几天身就没事了，毕竟老爷子善有善报。”
桑芮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她脑子里嗡嗡作响，就连坐在这里都需要耗费好大的力气。
外公刚刚的模样还不停在眼前出现，桑芮痛苦的捂住脸，她从没有一刻的感觉像现在这样无助又茫然。
“桑芮姐！”倏然，小叶的声音由远及近，将桑芮空白的思绪拉回来几分。
她迟钝的抬起头，看着小叶过来。
“你怎么过来了？”一开口，桑芮才发现自己嗓子竟然已经哑的不行，又低又沉的，和平时判若两人。
也不知道小叶有没有听清。
可桑芮也没力气再重复一遍，她说完就又低下头，不再说话。
正好急救室的门打开，桑芮一下子站起来，看着从里面走出来的医生。
“病人年纪太大，本身血压偏高，这次情况又比较严重，所以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医生一边摘口罩，一边说道。
桑芮脸上的血色瞬间没了，一片冷白。
她愣愣的看向医生，半晌才哑着嗓子问道：“我外公到底怎么样了？”
“脑溢血造成的中风偏瘫。”
医生的话犹如晴天霹雳，震得桑芮回不过神。
急救室的门被大打开，外公睡在病床上被推了出来。
他脸上扣着氧气罩，闭着眼睛休息，医院走廊的灯光亮白冷眼，桑芮看着外公苍老的脸，怎么也反应不过来。
老人家身上盖着被子，就那么从她面前推过去，桑芮看到他裸露在外又挂着点滴的手背，像极了一截凋零的枯枝。
她突然害怕起来。
不敢跟着外公去病房，也不敢再看到外公瘦削沧桑的脸庞。
可她害怕，有人却仍旧不知悔改。
病床在路过李燕南身旁的时候，她突然跳了起来，直接扑向病床上的外公，痛哭流涕的喊道：“爸，你别吓我好不好！我错了，我不该气您，您睁开眼看看我，您别吓我啊！”
她哭喊声很大，旁边的医生都忍不住斥道，“家属请你小声点，病人现在需要休息！”
李燕南抹着眼泪，哽咽开口：“他是我亲爸啊！”
然而她话音落下，就听到桑芮冰冷至极的声音，“李燕南，你想要钱是不是？”
李燕南一顿，她扭头看向桑芮。
桑芮直勾勾的看着她，表情没有丝毫波动，她声音也冷，透着彻骨的寒意。
李燕南眼角的泪珠还挂着，伤口尚且还未愈合的脸，露出了一丝无辜，看上去狼狈又滑稽。
她讷讷开口，“渺渺……”
“你做了那么多，不就是为了五十万吗？”桑芮现在的心情已经很麻木，她看着医生推着外公的病床走远，手用力的抓着单肩包的肩带。
她问李燕南，“我给你五十万，你以后能不能滚远一点？”
“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李燕南。”
桑芮说到最后，声音都平稳如常，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心里最角落的地方，曾经存放着的对李燕南的所有渴望，已经尽数熄灭。
她沉默的看着李燕南，看着她眼神挣扎。
又看着她装模作样的说，“渺渺，是我不该去你公司闹，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桑芮闭了闭眼，缓缓开口：“好，你走吧。”
李燕南迟疑片刻，一直没走。
桑芮看着她，她嘴唇小幅度的动了下，突然心虚又犹豫的问道：“那、那你什么时候把五十万打给我啊？”
多可笑。
桑芮像不认识似的看着李燕南，她本来还以为，李燕南就算不在乎她，到底也会在乎外公。
可现在才发现，她和外公在李燕南心里，估计什么都不是。
想起外公看着李燕南时那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桑芮顿了下，突然抬手捂住眼睛，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如果忽略掉从掌心掉落出来的眼泪的话。
太傻了。
她和外公都太傻了。
怎么就弄成了这种地步啊。
“桑芮姐。”小叶迟疑的声音响起，桑芮一顿，默然片刻，放下手抬眼看着她。
小叶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递给她，声音怯怯的：“桑芮姐，别难过，外公吉人自有天相。”
李燕南已经离开，小叶也没提。
桑芮没接她的纸巾，她平复好情绪，看向小叶，勉强开口：“你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小叶突然有些不忍心，她垂眸斟酌片刻才说，“网络热度挺大的，公司高管那边想要个处理结果，会议一半你就离开了……”
小叶虽然没说完，但是桑芮却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估计是岑明铮让她过来的。
她没什么表情的说道：“你回去告诉岑明铮，我明天再去公司，到时候会给他答案的。”
桑芮脸上的疲惫实在让人担忧，小叶皱着眉心问，“桑芮姐，要不我先送你去哪里休息一下？你这样不太好。”
桑芮没说话，但小叶也知道，桑芮现在哪里有心情休息。
她又说：“要不明天你先别去公司，盛总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而且——”
而且她今天过来医院，也是盛总让她过来的。
她和桑芮打完电话，都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就听见盛总说：“市一院。”
好像，他对桑芮的行踪很了解一样。
只是这些，小叶还没来得及和桑芮说，就看见刘院长急匆匆的跑过来。
“商小姐，老爷子醒了，医生再找家属过去。”
听见外公醒了，桑芮脸色变了变，抬腿就过去。
病房里，外公虚弱的躺在病床上，他身上插满了管子，看见桑芮进来，耷拉着的眼皮动了动，所以又没有力气抬起来。
最后只能使劲动了动手指，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桑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