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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
林秀云唱了一遍又一遍，目光却不自觉定在厅内行礼的傅泽远身上。
“一拜天地！”
林秀云心如刀绞，喉间猛地涌上腥甜。
“二拜高堂！”
话落，林秀云再也无法继续唱下去，一口鲜血吐在门口的青石阶上。
她面白如纸，喉间疼的仿佛有火在灼。
见此情形，有人惊呼出声：“黎姑娘……”
傅泽远随意回头，瞳孔一缩。
他下意识想要去扶林秀云。
可念头刚冒出来，脑海里骤然冒出一股尖锐至极的痛意，像是要将他的头生生劈开。
傅泽远扶额，再回神时刚刚的念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走到林秀云面前，眼里一片漠然。
“黎姑娘此举，是对本王的婚礼有意见吗？”
林秀云哪怕已经疼到难以言喻，却仍旧强撑着向傅泽远叩首。
“臣女在此，恭贺王爷王妃结百年之好，白首同心，永不分离。”
……
林秀云出王府时，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她脚步虚浮，脸色惨白。
守在马车旁的吴明急步上前搀住她：“二姑娘，是属下无能。”
黎长铮走时，特命他留下保护林秀云，可如今，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二姑娘受苦。
林秀云摇了摇头：“此事，万不可告诉我大姐。”
吴明遵令。
两人回府后，林秀云便将自己关进了房间。
整整三天三夜，她没踏出过一步。
直到第四日清晨，林秀云才打开房门。
走出来那瞬，就见跟她一起长大的侍女墨画脸色憔悴。
林秀云轻声询问：“怎么脸色这么差？”
墨画目露迟疑，犹豫着开口：“前日摄政王带着人去了栖花苑，下令将其……拆了。”
栖花苑是皇家培育名种之地。
当年，傅泽远从陛下手中讨了两亩地说要养花，还说只待来日与她成亲时，花团锦簇。
培育成功第一株花时。
傅泽远高兴的带她去放纸鸢，还在其上写‘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云姝，他们说把这纸鸢放的越高，许愿就越灵。”
当花开到一百株时，他一个人忙不过来，自己要帮忙时却被他拦在门外。
“这花带刺，你不要碰，免得伤到，我来就行。”
一桩桩一件件，回想起来，竟如刻刀剜心。
林秀云眼眶酸胀，喃喃重复：“拆了……便拆了罢……”
不想话音刚落，又见墨画猛然跪下：“二姑娘，奴婢还听闻，摄政王今日去了马场。”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林秀云的脑海。
下一刻，她拔腿便冲了出去。
只因马场中，还养着她最心爱的马驹，奔霄！
那是她和傅泽远亲自在猎场挑选，亲眼看着长大的！
当时傅泽远还说：“一匹永远也长不大的马，也就你会要了。”

“不过既然你喜欢，咱们一起养便是，马虽不行，名字得响亮，就叫‘奔霄’。”

林秀云顶着寒风，策马狂奔。
刚到马场门口，她便听里面传出奔霄痛苦的嘶鸣——
林秀云浑身一颤，整个人差点从马背上滚落。
来不及多想，她一勒缰绳，朝里疾驰！
近了！更近了！
当她看清马场内情景时，瞳孔骤缩！
曾被傅泽远大张旗鼓的送到她手里的小矮马，此刻被套马索牢牢困住。
挣扎间，刀尖入肉，血液划空，刺的她眼睛瞬间血红！
往日记忆纷杳而来。
“云姝，这匹小矮马血统不纯，实非上上之选，听话，咱们另挑一匹。”
“傅泽远，那我们不选它，它会怎样？”
“无用的马匹，自然是送去斩马亭。”
“那我也于心不忍啊，就要它！”
可如今……林秀云狼狈的下了马，连滚带爬的朝它冲去。
“住手！”
下一刻，外场的傅泽远淡漠出声：“拦下她！”
即刻便有侍卫上前，一左一右扼住了林秀云的肩膀。
她挣扎不脱，只能盯着傅泽远，声声泣血。
“摄政王当初同我一起养奔霄时，曾说过无论如何，都会让它寿终正寝！”
“您也曾给它喂过草梳过鬃，说等它再大一点，就可以带去猎场跑马！”
傅泽远，你忘了吗？你都忘了吗！
她的话，让傅泽远眼神有一瞬恍惚，熟悉的头疼再次袭来。
可怔愣一瞬后，他又冷冷看向林秀云：“你在指责本王？”
哪怕林秀云此刻痛彻心扉，也知晓此话绝不可认。
傅泽远对上她倔强的泪眼，眼神愈冷：“人始终比马重要，它让本王不痛快，本王为何要留？”
“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还要为它求情？那本王就慢慢杀！”
林秀云心口一窒，却见傅泽远身边的人已然吩咐下去。
场中，本就伤痕累累的小矮马迎来新的酷刑。
落在它身上的每一刀都不致命，可它的嘶鸣声，却越发痛苦。
“不要！傅泽远我求你……”
林秀云跪在那里，只觉那刀子每一下，都是在生生凌迟她的心。
她哀求的看向傅泽远，却只能看到他毫无波动的侧脸。
这一瞬，林秀云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她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到了极致。
“王爷，臣女知错，求王爷赐臣女恩典，让我亲手了断它！”
傅泽远盯着她看了片刻，冷冷笑开：“允。”
身后钳制骤松，林秀云发颤起身，从侍卫腰间抽出长剑，朝奔霄走去。
场内，只及她胸口的小矮马侧卧在地，鼻尖的呼哧声已弱不可闻。
可见林秀云，它竟不顾疼痛拼命支起头来看她。
林秀云跪在它身前，心脏疼到像是被人生生撕裂。
“奔霄，我来看你了。”
伤痕遍身的小矮马凭着本能轻轻蹭她，发出‘咈哧’的声音。
林秀云动作轻柔的抚摸小矮马的鬃毛，声音哽咽到几乎破碎。
“来世……你不要选我做主人了。”
说完，她抬手覆上小矮马的双眼。
寒光骤起，又落。
噗嗤！
剑尖刺入大动脉，鲜血如同幕布，染透林秀云的前襟。
感受着剑柄下的颤动一点点消失，她终于崩溃痛哭。
“奔霄……对不起、我……也于心不忍啊……”
寒风骤起，如同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