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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太监终究不敢过分，磨蹭半天才取来人参，药送过去，却还是迟了。
三日后，裴湛自猎宫归来。
听说赵绣儿小产，立时带着人气势汹汹来坤宁宫问罪。
温怜刚看到他，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裴湛一把掐住了纤细的脖子。
裴湛面色阴沉，眼神狠戾如刀：“温怜，朕警告过你，你再对绣儿下手，朕会亲手杀了你！”
温怜几乎无法呼吸，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她清清楚楚的看到裴湛脸上的杀意，他是真的想杀了她！
听说赵绣儿小产时，她便猜到裴湛不会放过她。
可她没想到，他就这般不分青红皂白，连句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要杀她。
他们少年相识，一起长大！他们做了五年的结发夫妻！究竟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小如吓得连忙跪倒在地，哭着拉住裴湛的衣角：
“陛下息怒，皇后娘娘她怀着孕，您放过娘娘吧！”
裴湛冷笑了一声：“那正好，便让这孩子，给贵妃的孩子陪葬！”
温怜感觉鼻头酸酸的，只听见心脏一寸寸支离破碎的声音，爱没有用，再爱也没有用。
她太痛了，痛到要放弃了。



第八章

黄昏似血，一片残阳。
温怜闭上眼没，感受着裴湛掐住她脖子的手，连挣扎都没有。
小如在一旁连连磕着响头，已然泣不成声：“陛下，娘娘冤枉啊，她让奴婢去国库取人参救贵妃娘娘，是那群奴才狗眼看人低不听娘娘命令！”
“娘娘命奴婢送些温老将军上回送的小人参去，可陛下又吩咐过，坤宁宫的东西不得踏进永乐宫一步！”
“这当真怪不得娘娘啊！小如求求陛下了，娘娘是陛下的结发妻子，您不能这样对她啊！”
是啊……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外人都知道，可是她的夫君何曾将她当作他的结发妻子。
温怜有一刹那想哭，却一滴眼泪都掉不下来。
她从未想过，原来爱一个人，会这样苦。
裴湛忽然松开手，温怜跌倒在地，本能的大口呼吸。
“温怜，念在这是朕的骨血份上，饶你一命，等你生下孩子，便移居冷宫，废去后位，终生不得踏出半步！”
裴湛的声音比寒得像冰，说罢，拂袖而去。
温怜看着他的背影，骤然发现，不知何时，早已物是人非。
在他踏出殿门的那一刻，温怜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她的语气极轻，如一片飘落的羽毛，她说：“裴湛，我不想爱你了，你放过我吧。”
裴湛的脚步一顿，转头回望她，眼里分不清是愤怒还是惊讶。
“这皇后之位，我不要了。”
温怜声音平静而喑哑：“求你，放我回家好不好？”
裴湛头一回这样认真的看她，试图在她眼中找到一点说谎的痕迹。
可她没有，她眼神执拗又倔强，一字一句，无比认真。
裴湛怒极反笑：“妄想！进了宫，你就是死了化成鬼，也只能留在皇宫，尸骨都要葬在朕的皇陵！”
说罢，他决然离去，脚步匆匆，好似身后有人在追赶。
他忽然，不敢再留，甚至不敢再看一眼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让他觉得窒息。
温怜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小如上前要将她扶起来：
“娘娘，您快起来，地上凉，您还怀着身子！”
温怜却只是满脸怜惜的抚摸过小如磕破的头，轻轻擦拭。
“我年少时，一心想入宫嫁他为妻，到如今，我已经八年没有见过娘亲与兄长……”
她望向殿门，似乎能望出宫门。
喃喃自语：“不知我出嫁时栽下的桃树今年开了花没有……”
娘亲，你的怜怜好想回家……
一晃三日，那日后，温怜再未见过裴湛。
她找陆太医要了一碗落胎药。
如今她腹中的孩子，本是她求之不得的。
可如今，她将这个孩子生下来，也只会让这个孩子受苦。
她注定不能看着他长大，只能让他在这人间孤零零受苦……
温怜摸着小腹的位置，红了眼：“对不起，孩子，是娘亲不得你父皇喜欢，就不叫你来这世上同我一起受苦了。”
她伸手，端着药碗的手却不受控制的在发抖。
殿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方听见有人高呼陛下万岁，殿门就被人猛地推开，灌进一阵凉风。
温怜回头，就见裴湛出现在门口，脸色冷厉阴沉。
“皇后这是喝的什么药！”



第九章

褐色的汤药充斥着苦臭的味道。
温怜看了一眼慌张跪倒在地的小如，心中明了。
她没有辩驳的必要，只极为轻淡的开口：“落胎药。”
裴湛双拳紧握，额角青筋暴起：
“温怜，你口口声声说爱朕，却连生下朕的孩子都不愿，你这些谎言究竟要编到几时？”
温怜听着，如今心里荒芜一片，只剩了疲惫与厌倦。
她痴痴一笑，听着极为心酸：“是啊，陛下也知道，是臣妾爱了陛下这数年……”
“陛下不爱臣妾，现在更厌恶臣妾，臣妾也是人，是会累的，自欺欺人这些年，还不够吗？”
“啪——！”
话音刚落，桌上的药碗被裴湛砸了个粉碎！
黑苦的药汁洒在温怜裙边，泅湿一片。
“温怜，朕告诉你！你既要骗朕，就乖乖骗朕一辈子，少一日朕都不许！”
裴湛脸色铁青，明明来时积压的怒意，在这一刻突然化为惶恐。
温怜明明就站在这儿，这一刻却像要消失一般。
她明明就被他锁在这深宫之中，却怎么感觉她下一刻就会离他而去？
裴湛深吸了一口气，对身后宫人令道：
“自即日起，你们留在坤宁宫，直到皇后诞下龙嗣，若有闪失，一律杖毙！”
宫人全部跪下，战战兢兢应喏。
身后常磊若有所感，却也是一字也不敢多言。
裴湛深深看了一眼温怜，她着实消瘦了不少，眉宇间再寻不到年少时的张扬与高傲。
她像一只木偶，安静的坐在那里，不说一句话，也不看他。
他心里闷得发慌，张了张嘴，语气终于放软了几分：
“朕要去南巡，需得费几个月时间，孩子出生之前，朕会回来。”
温怜依旧静静坐在那里，静如木雕，视他如无物。
黄昏最后一丝残阳洒在她的裙摆。
裴湛忽然觉得气氛压抑得让他几乎难以喘息，冷哼一声沉着脸离开坤宁宫。
小如这才哭着扑过去，跪在温怜面前：“娘娘，小如实在不忍看娘娘如此自苦，好不容易怀上龙子，娘娘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可千万别想岔了！”
温怜轻轻摇了摇头，她不怪小如给裴湛告密，这丫头根本不知道她如今的身子如何。
也许，这便是命。
是这孩子不肯认命，想见见这人世。
也罢，她便尽力一搏。
从春到夏，又生生熬到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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