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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前我去物业和房管局查过。”
傅云泽狠狠点头，并不意外她能干出这种事，又问：“后悔了吗？”
“还没有。”宋梦嫣认真想了想 “此刻还没有，但不敢保证明天会不会。”
傅云泽眯着眼睛盯着她，表情复杂晦涩：“你还挺严谨。”
“最后一个问题了啊。”她提醒。
傅云泽细细嚼着嘴里的干果来舒缓情绪，有点羡慕她能轻松做到这种冷酷的坦诚。既然如此，他也努力调动所有勇气，试图自己剥开皮肉掏出一些真心。
可同时脑中泛起许多复杂的情绪，难堪的片段，还有无法言说的自相矛盾的因果，终于在她催促的眼神中，傅云泽问出前半截话来：“你介不介意我……”
不行，还是没勇气说出口。他眼睛酸痛地看着对面他理应最亲密，实际却是隔阂最多的人，正要艰难补充完后半句时，她把话抢了过去。
“哦，你是问我介不介意你是个设计吗？”宋梦嫣爽快说，“也不能说完全不介意吧。我接受。”
坦然一笑，傅云泽没再补充。
窗外一辆拉货的货车驶过，发出隆隆的声音，循着敞开的窗户刺耳地滚进来，暂时打断了他们刚才险些赤膊相见的交锋。
待杂声过后，傅云泽敛起了散漫，罕见地认真对她说：“到你了。你的问题呢？”
傅云泽当时做了结婚以来最为坦荡的心理准备。
“好。”宋梦嫣拍拍手上的零食残渣，深呼吸，流畅地发问，“第一个问题哦，如果你在尚飞只是一个设计，怎么会这么短的时间就安排进去一个实习生的？”
傅云泽蹙眉：“我很好的朋友是尚飞的高层。”
“你这个很好的朋友，是真正的陈总吗？”
傅云泽无所谓地：“对啊。”
宋梦嫣突然直直盯着傅云泽：“那如果你找他帮忙签个订单，他会答应吗？”
傅云泽觉得莫名其妙，没理解她的意思：“这算什么问题？”
“回答我，他会帮忙吗？”
傅云泽轻轻点了下头，然后恍然间明白了，冷冷问道：“这就是你的三个问题？”
“对。”
“你早就想好了这三个问题吧？”
宋梦嫣承认。
“答案满意吗？”
宋梦嫣察觉到傅云泽的冷意，知道瞒不过他了：“托我安排实习生的是郑慧之，就是那个郑慧之。她答应我，要跟你签一个大订单，能让我们从中间赚一笔钱的。你以前也说过，这种私人之间签的订单操作空间很大。”
傅云泽靠在沙发背上，低低看着宋梦嫣：“所以你想玩这个真心话游戏，就是为了让我帮你搞钱的。”
“不管赚多少，咱俩平分啊。”
傅云泽没回应她，只是居高临下看着她，脸色难看到令人害怕，宋梦嫣垂着眸子，不敢抬头。
就这样尴尬沉默良久，傅云泽才开口，语气极其冷漠，像是换了一个人：“你还真的是，从头到尾，都是演给我看的。”
这时吹进来一丝冷风，宋梦嫣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突然觉得特别冷，她紧了紧身上傅云泽的外套，去把敞开的窗户关上。
而后她故意忽视傅云泽能冻死人的气场，绕着他走，准备去睡觉，底气不足地闷声说：
“你不同意就算了。”
“我同意。”
他几乎是一字一字地补充：“倒是你啊，别后悔。”
他笑了下。
回家的路上傅云泽一句话也没跟宋梦嫣说，正眼都没看她一眼。
他们睡到中午才起床，起来后直接去了高铁站，宋梦嫣提前买好了票，早到了一个多小时。临近假期，车站人不少，他们找了两个空位挨着坐，傅云泽一坐下就掏出手机打游戏，脸色阴沉。
宋梦嫣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这附近有家羊肉泡馍不错，还有一家网红石锅拌饭，想吃哪个？傅云泽皱眉，又掏出耳机戴上了。宋梦嫣白了他一眼，起身去买了一人份的麦当劳套餐，没管他。
还没来得及吃，左凝打来了电话，问了问他们到车站了没有，吃饭了没有，还想准备一点家乡特产送过来让他们带回去。宋梦嫣赶紧打断她，说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别那么懂事少操点心，还有以后找男朋友千万别给人当老妈子，找个能照顾她的。
“找姐夫这样的就挺好。”左凝在电话里说，“他特别在意你的。”
宋梦嫣瞟了眼旁边玩游戏的人，心想还好他听不见：“你又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前天陪爸缝针的时候姐夫连着给我打个好几个电话，我腾出空才给他回，他一听在医院声音都变了，我说你没事，他才正常了点，逼着我从头到尾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旁边的人似乎输了一局，烦躁地喘气。
“姐，你俩好好的，给我锁死。”左凝大声说。
宋梦嫣默了默，想起昨天晚上的局面心里七上八下。这时傅云泽自然地把手伸进她的麦当劳套餐里，抓了一把薯条，一个个往嘴里塞，又开了一局。
“知道了。”宋梦嫣最后小声答。
车站广播通知检票了，宋梦嫣手肘碰了碰傅云泽，提醒他该出发了。
傅云泽装模作样收了耳机，但其实耳机一直在静音。他跟在宋梦嫣身后排队，眼睛向下瞟了瞟，看到宋梦嫣侧着头盯着一处看了好久，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是一幅很显眼的尚飞广告。
广告挂在一楼和二楼之间，紧挨着列车时刻票，是整个高铁站视野最佳、尺寸最大的广告了。只不过图片上那款鞋并不是最近的潮流款式，是前年的一个大众爆款，确实更符合小城市的市场需求，傅云泽还记得这款鞋最初的设计方案是从他手里确认的。
后面有人催他们跟上队伍，宋梦嫣仓促回个头，忽地看到傅云泽也在看着尚飞的广告发呆。傅云泽被发现后迅速收回眼神，又换上那副生人勿进的脸色。
宋梦嫣没话找话：“这双鞋我还挺喜欢的。”
傅云泽没理她，宋梦嫣又自言自语说了句：“跟我小时候那双很像。”
宋梦嫣说的小时候的鞋，就是十四岁那年买的赝品。也是这样一双白色系的跑鞋，但远不如广告中的好，连基本的透气轻盈都谈不上，更别一代代在更新的外观和黑科技了。宋梦嫣忽地有点感慨，时代和技术都在向前跑，被裹挟着的人也一样。
只能向前，不回头，更不要下坠。
在检票的时候宋梦嫣告诉自己，哪怕生活已经摇摇欲坠了，她也要在有限的条件里一砖一瓦地重新垒起来。
她清楚昨晚有点急功近利，狡猾自私，但郑慧之是她如今能抓在手里的最好的牌了，哪怕希望渺茫也要赌一把。
如果没有了盔甲，她就自己打造一副盔甲。总之，她不要倒退，不要回到过去。
火车从小城使出后，宋梦嫣看着窗外徐徐后退的故乡，沉沉地松了口气。她视线看着前方，将已经发生的糟心事抛在脑后，告诉自己接受现状，看向未来。可转过头突然发现，旁边座位空了。
傅云泽不知吃坏了什么，这一会功夫去了两三趟卫生间，回来后就抱着肩膀靠在椅背眯着睡觉，两条长腿局促地摆在座位前，偶尔伸出去放松下。
宋梦嫣莫名有些惭愧，傅云泽这趟明摆着是为了自己来的，也算周周到到，尽了一个丈夫应有的责任。一码归一码，她还是拎得清的，尽管他明显在耍脾气较劲，宋梦嫣还是主动搭了搭话，语气亲切：
“哎，你看到窗外那座山没有，那就是小时候课本里游击队打鬼子的地方。”
“你们小时候语文课讲游击队吗？”
“好像南方没有游击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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