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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景舟视线低垂，嘴角扯出一抹自嘲，“当然当然，结婚是契约，离婚当然需要协议，我草率了。”
她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车里，害怕再多呆一秒，她就要爆发了。
她不应该意外的，冷漠的厉总就是会说出这种话。
这很温雪。
可是她的心一阵阵漫过失望的钝痛，要将她淹没。
贺景舟连后视镜都不敢看，所以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温雪站在原地，目光深沉地看着她的车子离开。
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贺景舟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四年，真的就只是个笑话。
回到公司，贺景舟看着会议议程，正打算小憩一会，电话就突兀地响了起来。
沈昉妹妹沈熙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嘉嘉姐！我哥出车祸了！”
贺景舟匆匆赶到医院，看到的只有沈昉苍白憔悴的脸，和浑身缠满的绷带。
沈熙坐在床边，眼眶红红的，显然是哭过。
贺景舟心中一紧，连忙询问：“你哥怎么样？对方人呢？逃逸了吗？”
沈熙揉了揉眼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哥醒过一次，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只是睡着了。”
她顿了顿，神色戚戚地支吾了半晌，才咬着唇开口。
“嘉嘉姐，对方……对方是姐夫。”
贺景舟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下意识地扶住了门框。
“什么意思？温雪撞了你哥？”
她都已经离婚了，他究竟想做什么？
沈熙连忙摇头：“不是，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是我哥的车子失控了，景骞哥在隔壁病房，他……他不知道为什么没系安全带，被安全气囊挤到了头，现在还没醒呢。”
贺景舟一怔，猛地转身，冲向了隔壁。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了一般，从出生到现在，头一次感到如此惶恐无助。
病房门没有关，贺景舟一进门，就看到温雪的妈妈杨萍和一脸悲切的秦然然坐在里面。
见到她一进门，秦然然就眼睛一瞪，怒气冲冲地指责道：“贺景舟！你居然还敢过来！”
贺景舟敛起脸上的焦急，泰然开口：“我尽人道主义来看看前夫，有什么不敢的？”
她的目光飘向床上那张没有血色的脸，心狠狠揪了一下，泛着细细密密的疼。
贺景舟连忙移开了目光，怕多看一眼都会忍不住扑上去。
乍然听到“前夫”，秦然然惊讶窃喜。
居然真的离婚了？！
软磨硬泡了温雪四年，都没能撬动他的意志分毫。
她嘴边勾起得意的笑，手抚上肚皮，果然，这一步兵行险着，她走对了！
秦然然暗掐了自己一把，泪眼婆娑，一脸委屈地看着贺景舟。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怪我插足了你们的感情，可感情这种事没有先来后到，我跟景骞哥哥是真爱！就算你爱而不得，也不能对他下这样的毒手啊！”
贺景舟眉头一凛，目光冷森地看着秦然然：“秦然然，看来你的教训还是没有长够，乱说话，是要负责的。”
秦然然抹了抹眼睛，咬着下唇，一张小脸楚楚可怜：“谁不知道你跟沈昉好过！他肯定对你言听计从，不然怎么这么巧，就偏偏他俩撞上了！而且沈昉都没事了，景骞还没醒呢！”
贺景舟忍下心中的抽痛，艰难地吞咽了一记：“那只是因为沈昉知道系安全带，温雪该回去好好考考科目一。另外，离婚是我提出的，我对劈腿的男人没有兴趣。”
杨萍擦干眼泪，神色复杂地看着贺景舟。
“嘉嘉，我是看着你们一起长起来的，我知道这事是景骞对不起你，可是你要什么补偿都好，不能害他啊！”
贺景舟只觉得她神经痛的老毛病又犯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有些失望地看向杨萍：“妈……不，杨阿姨，你也信秦然然的鬼话？”
杨萍身子一僵，虽然她以前就不喜欢秦然然这个爱挑事的小丫头，可是……这一切确实太巧了。
她叹了口气，皱眉看向贺景舟，还是觉得贺景舟很有可能因为爱而不得做出傻事。
“我亲眼看到过你半夜抱着景骞的衬衫哭，你不要狡辩了。”
贺景舟神色一滞，眸子沉了下去。
对温雪，她一向克制，只有一次除外。
那天，他前脚放弃了承诺过她的一起过生日，后脚她就在网上看到了他跟秦然然的桃色新闻。
那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沦陷了。
不过，现在也还为时未晚，还来得及抽身。
贺景舟暗暗深呼吸，再抬头已是眉目平静，淡淡开口：
“夫妻本该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我只是在后悔自己似乎是走错了路。阿姨你应该了解我跟温雪的婚姻生活究竟是什么样的。还有，既然都是过去式了，我贺景舟做人坦荡，分了就是分了，绝对不会做这种下作的事情。”
杨萍愣了愣，目光也没了刚才的坚定。
贺景舟缓缓走到床前，握紧抑制不住颤抖的指尖。
“放心，这件事也关乎于沈哥的安危，我一定会查个清楚。”
她的目光凛然地射向秦然然，后者心虚地错开了眼，心中一片慌乱。
“如果发现是有人在从中作梗，我绝对不会饶了她！”
撂下这句话，她转身就要离开病房。
可还没等走出去，她的手腕就被猛地擒住了。
贺景舟怔了怔，下意识垂头，看向腕子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温雪？你醒了？”
温雪撑起身，揉了揉蹙成一团的眉峰。
可目光触及贺景舟的那一瞬，他阴沉的眸子瞬间亮了亮。
不等所有人反应，他就猛地抱住了贺景舟的腰，像只大金毛一样，用脸颊蹭了蹭她的腰窝。
贺景舟只觉得一阵酥麻顺着记住蔓延开来，连忙掰开了他的手。
温雪愣了愣，墨色的眸子透出她从未看过的委屈。
如果不是每年都会做检查确认自己精神状态没问题，贺景舟绝对会觉得自己疯了。
她竟然觉得眼前这个在江城商界杀伐果断手段狠戾的男人，脑袋上冒出了两只耷拉着的狗耳朵。
没等她多想，狗狗版温雪就冲她摇起了尾巴。
“老婆，你怎么才来啊，我好想你！”
贺景舟思考了三秒钟，对自己的精神状态又有些不确定了。
看着温雪泛着光的狗狗眼，她觉得自己和他绝对疯了一个。
杨萍错愕地看着比十岁时看着还幼稚了十二岁的儿子，焦急地询问：“景骞，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温雪看向她，神色瞬间恢复了平时的淡然：“我没事，别担心。”
贺景舟眉头紧蹙，脑子里一片混乱。
“我还是先离开吧。”
可她的腕子被温雪的大手紧紧箍着，连一步都移动不了。
贺景舟嘴角抽了抽，刚刚的担忧瞬间蒸发到了太平洋，眯起眼打量着这个转向她就转换成星星眼的男人。
从小，温雪就是个阴损的玩意儿。
因为一开始体力上斗不过她，他就天天想法子阴她。
也是因为这个，贺景舟才没少揍他。
不过上了初中打不过了之后，贺景舟就选择了讲理。
难不成……为了恶心她，温雪能装到这种地步？
看着贺景舟这样看着他，温雪蹙起眉头，目光扫过桌面，从满满当当各式各样的果篮里拿了个脐橙。
“老婆想不想吃，我给你扒一个。”
贺景舟怔了怔，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情愫。
他居然还知道自己喜欢吃这个呢。
“景骞哥，你究竟怎么了！”
秦然然不可置信地看着温雪，晃了晃他的手臂，眼中滑过一抹嫉恨，声音隐隐透着一丝威胁，“你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了吗？”
温雪却眉头一凛，狠狠甩开了她的手。
“你是个什么脏东西！别碰我！”
“脏东西？你说我是脏东西？”
秦然然白着一张脸，连别人面前的淑女样子都忘了装。
温雪眉头蹙得更紧，眸色冰封：“闭嘴。”
杨萍错愕地看着对峙的三人，心中一片惊诧。
平日里她儿子可都是护着秦然然的，自己暗中跟他提点过几次，都被他糊弄了过去。
今天他这是被贺景舟催眠了不成，怎么变成了这样。
温雪瞥了杨萍一眼，虚扶住了额头。
杨萍立刻紧张起来：“景骞你头疼吗，妈给你叫医生去！”
医生很快赶了过来，尴尬地看着不肯放手的温雪，求助地看向贺景舟。
贺景舟只能叹了口气，认命地陪他做了检查。
温雪对待其他人的样子都跟平常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还在检查的空隙发了邮件处理工作。
可一对上贺景舟，他就一秒变成失智儿童。
看着检查结果，医生也为难地皱起了眉。
“这个……从结果来看没什么问题，可能是因为车祸导致的记忆紊乱，应该过些日子就会恢复了。在此期间不要刺激病人，免得造成更坏的结果。”
贺景舟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不能刺激病人的意思是……”
“就是顺着他的幻想，不要打破他创造出来的记忆。”
贺景舟只觉得自己的心头已经生成了一片大草原。
还没等她发表意见，秦然然就先尖叫了起来：“不行！他们都离婚了！”
“你闭嘴！”
杨萍冷声呵斥，看向秦然然的神情更加不善了几分，“要是刺激到我儿子，我们家绝对不会放过秦家。”
秦然然啪嗒一声闭上了嘴，做作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那我的孩子……”
杨萍皱着眉，看着她平坦的小腹：“如果你愿意做穿刺，证明这是我们家的孩子，我们家会尽到养育的义务，别的……秦小姐还是别想太多了。”
虽然说得委婉，但是已经表达的很明白了。
厉家不会要一个爬床的小三做儿媳妇。
秦然然咬了咬唇，狠狠剜了贺景舟一眼，转身跑开了。
贺景舟神色淡淡的，心情也平静了不少。
如果不是杨萍提醒，她都快忘了温雪干的好事了。
杨萍看出了她的不悦，连忙开口：“那个……嘉嘉啊，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你们好歹夫妻一场，总不能看着景骞精神出问题吧。算阿姨求求你，帮帮他，行吗？”
贺景舟虽然像只炸毛的小刺猬，浑身都是尖刺。
可熟悉的人都知道，她的心也跟刺猬肚子一样软。
看着向来保养良好的杨萍憔悴的脸色，贺景舟拒绝的话就哽在了喉头。
“我……尽量吧。”
贺景舟看着抱着自己不撒手的男人，微微叹了口气。
如果自己对温雪没感情，她一定会帮忙。
可现在，她害怕自己会被他拉到泥潭里，再也没办法抽身。
温雪却丝毫没有受到屋内压抑的氛围的影响，一手搂着贺景舟的腰，一手把橙子在桌上滚了一圈，别扭地扒着皮。
贺景舟有些好笑，拍了拍他的手背：“松开吧你，我不走了。”
温雪瞥了她一眼，迅速松开手，专心地剥开橙子皮。
杨萍不知何时已经退了出去，像是给两人特意留出了空间。
助理很快就回复了她先前发去的信息，发给了她一段监控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