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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光抓小三。找人寻物、背景调查，什么都干。”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笑，“主要还是抓小三。”
盯梢、跟拍、线索收集……私家侦探的收费从来不低。委托人的目的各不相同，谁都知道真相残忍，但总有人耐不住好奇，又或是想攒一副好牌，等一个时机，加倍奉还。
窗外红蓝警灯飞驰而过，没过一会，走廊里就响起阵阵脚步。不知是谁报了警，隔壁一场闹剧终于以民警调停落下帷幕，也省去了顾南挽换房的麻烦。
手机充到30%，贺清桓起身告辞。
顾南挽心想这人也真够小气，中午见面转身就走，现在电话也不肯留。是怨她当年不辞而别？还是怪她再重逢时没能第一时间就认出他？
她不想再错过，干脆直接把人叫住：“贺清桓，留个联系方式吧，我都给你发名片了。”
男人已经摸上房门把手，动作顿住，似乎有些意外，原本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想再和他有任何联系。他回过头，开玩笑的语气：“怎么，你也要雇我抓小三？”
顾南挽就坡下驴：“有备无患嘛，到时候肯定照顾你生意。”
“得，还是别了。”又不是什么好事，怎么她也要来凑热闹。贺清桓无奈笑笑，带了几分妥协意味，终于在顾南挽的目光下重新掏出那张名片，拿出手机拨上面的号码，“你能过得好点，我比挣钱高兴。”
存下贺清桓的手机号码，顾南挽想起他临别前的那句话，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涩然。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他对她的愧疚情绪依然难以释怀。
金鸿发这时打来电话，还是关于唐智博的案子。
老金语气兴奋：“你猜得没错！唐智博的老婆林麦给我发来两张微信截图，是她在半年之前偶然发现唐智博用小号和别人的聊天记录，言语比较露骨。林麦还不知道对方是谁。我让助理查了一下，从昵称和头像来看，这人就是王冉！”
猜测得到印证，知道案件起由很可能是女方撒谎，顾南挽顿觉轻松不少。
次日下午，两人再次去看守所会见了唐智博。
唐智博这一次也不得不承认，他和王冉的确暧昧过一阵子。后来因为妻子林麦有所察觉，他才跟王冉提了分手。眼下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也觉得很对不起林麦，希望律师能帮他渡过难关，让他早点出去补偿妻子。

“能不能渡过难关，还得看你的配合程度。”顾南挽至今对唐智博没什么好感，看他的眼神也透着股漠然，“那晚你和王冉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再给我们讲一讲吧。”

于是故事又变成了另外一个版本。
当晚王冉下了牌桌，唐智博给她打了几个电话没通。几分钟后，王冉就发信息过来，说自己在影音室。唐智博借着上厕所的时候去找，想劝王冉回来，可王冉不愿意。两人一个嗔闹撒娇一个，一个好声劝哄，一来二去旧情复燃，就“稀里糊涂”地发生了关系。
顾南挽觉得好笑，问唐智博：“是你‘稀里糊涂’，还是她‘稀里糊涂’啊？”
唐智博被问得语塞。金鸿发赶紧打圆场：“姜律师的意思是说，一般判定醉酒强奸，需要看女方的醉酒程度。是微醺小醉？还是烂醉如泥？还有没有反抗的能力？”
唐智博也是聪明人ʝ        ，立刻明白了金鸿发的意思：“当时是王冉先主动的，是她勾引的我！我根本没强迫她！”
法律毕竟不是道德审判，顾南挽也没再多说，回归案件本身，入罪的关键标准还是有无违背女方意愿。王冉发来的那条信息至关重要。就算唐智博当时为了掩盖二人关系删掉信息，因为过去时间不久，运营商应该还有备份，警方想要恢复不会太难。
这样一来，胜算就比较大了。
原本并不复杂的一个案子，因为委托人此前隐瞒案情，律师不得不绕了一个大圈。
金鸿发建议尽早将王冉主动发信息给他的情况向警方反映，这样后面申请取保候审也容易些。
不料王冉隔日突然改口，表示她虽然给唐智博发过信息，但也只是为了知会领导她去哪了，没有其他目的。而且因为喝了太多酒，当时脑子很不清楚，外加唐智博几次三番利用老板身份对她进行威胁，她根本就不敢呼叫反抗。
两片嘴巴一张一合，指控就从醉酒强奸变成了职务胁迫。
警方为此再度讯问了唐智博，后者否认有过“胁迫”，只因王冉任性离席、怠慢客户，他才一气之下说了“干不了就走人”。但是当时他就道过歉了，人也给哄好了，发生关系完全是因为王冉主动引诱。
如今双方各执一词，现场没有监控也无目击证人，案件走向又变得不确定起来。
且有一点，金鸿发和顾南挽都没想通。如果唐智博所言为真，两人是自愿发生关系，王冉又为什么会选择报警？
“我真的不知道。”看守所里，唐智博双手抓了抓头发，思前想后也没得出答案。王冉事后既没问他要钱，也没要升职加薪，更没要过名分。
“现在因为王冉微博造势，网络舆论一边倒式地倾向于女方，我们这边比较被动。如果能扭转一下这个局面，我们或许能和王冉谈谈她的诉求。”
金鸿发想要利用两人此前的特殊关系打舆论战，先给女方扣上个“仙人跳”的帽子，再逼她坐下来谈谈条件。
两害相较取其轻，婚内出轨总好过于强奸的罪名。
“但发声这种事，我们律师出面也不合适，”金鸿发心里已经有了人选，试探性地问唐智博，“你觉得，林麦能配合吗？”
当日下午，顾南挽二人返回滨江，在律所的会议室里接待了唐智博的妻子林麦。
三十八岁的林麦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头发没有烫染，脸上粉黛未施，微微发青的眼眶显出几分岁月熬人的憔悴。
“智麦”是她和丈夫共同创业的第二个项目。从上一次的失败教训中再爬起来并不容易，五年前公司刚成立的时候林麦已经三十三岁，怀孕六个月，和唐智博卖掉了滨江四环的一套婚房，孤注一掷。
好在新公司成立不久，当地政府就开始发力扶持智慧农业。“智麦”便是乘着这股东风原地起飞，三年内融资金额过亿。夫妻二人生活有所改善，林麦也放心从一线退下，彻底回归家庭，静心迎接第二个小生命的诞生。
顾南挽没有做过婚姻家事业务，却也从其他律师口中听说过太多令人唏嘘的案例，知道面对丈夫不忠的家庭主妇总有太多无可奈何。也是这个原因，金鸿发才觉得林麦大概率会配合发声，在这个紧要关头全力维护唐智博。
抛开法律问题不谈，于普通人看来，唐智博的遭遇总归是他咎由自取。可是林麦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还是要被推向风口浪尖，做饱受传统思想褒赞的忠贞烈女，博取一部分舆论支持，也沦为更多人的谈资笑柄。
听过金鸿发的分析建议，林麦陷入长久的沉默。好一会儿才缓慢开口，问：“需要我怎么做？”
“其实也很简单，就是以你的名义发几条微博。”金鸿发说，“文案内容我们可以给草拟好，大意就是唐智博和王冉之间存在不正当关系，王冉指控强奸纯属反咬一口。”
林麦深呼了口气，问了句题外话：“他们俩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们知道吗？”
“据唐智博说，是今年年初。”
今年年初，也即王冉入职智麦不久，摆明了见色起意，毫无感情基础，男方人品可见一斑，林麦只觉得自己当初看走了眼。
她双手掩面，再度陷入了沉默。
金鸿发见林麦迟迟下不了决心，便退出会议室，留下顾南挽劝导开解，女人之间沟通起来总是更容易些。
顾南挽将抽纸递到林麦面前，又给她接了一杯温水，没有催促亦无劝说，只等她自己慢慢平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