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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乐场，字面上就给人一种愉悦纯真的印象。
颜夏小时候这么认为，现在依然这么认为。
而且走到实地一看，事实也完全一致。
五彩斑斓的异形门，遍到处都是的阳光，耳边柔和欢快的音乐，闪着花灯的冰激凌车……颜夏感觉心脏鼓胀得像各种人偶装小贩手里的气球云，所有亮色挤在一起轻飘飘地流动，一会儿合，一会儿松，绵绵软软让人手足无措。
颜夏浑身紧绷地等在门廊检票口的阴凉处。
距离她和顾叶悠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她从前晚就有点睡不着，连着两天起大早，上网搜了许多游乐场攻略，注意事项一一记下，手机里还备份了笔记随时参考，避免不慎闹笑话，毁了这场行程。
颜夏拉开背包，第四次检ʝƨɢ查有没有漏带东西，卫生纸、花露水、防晒霜、水、创口贴，还有一些补充能量的小零食，据说有部分热门项目排队时间比较长，等饿了可以解馋。
是不是应该再带条毛巾？
这个游乐场里有不少和水有关的项目，身上打湿了可以擦。
颜夏抿着唇，无奈地拉上了背包，只有进去后看看里面有没有卖了。
重新背好，不远处顾叶悠正好绕过一个气球商贩，颜夏举起手往前迈了两步，还没出声，顾叶悠一个转头好像看见了她，停顿两秒后脚下速度加快朝这边来，没多久就走到了面前。之前他们约定过见面地点，颜夏出门时把今天的穿的衣服颜色和样式也发给他了。
“颜夏。”顾叶悠半边身体停在光照下，“抱歉，来晚了。”
“没有，是我来早了。”颜夏摇摇头，同时挪后一步，“你站进来吧。”然后从包里摸索出防晒霜，问，“我带了这个，你擦吗？今天太阳比较大。”
顾叶悠也背了一个运动样式的单肩包，斜在背后，闻言将包转到前面，也摸出一支摊在手上：“我也带了。”
两人看了会儿，同时笑起来。
顾叶悠说：“我出门前涂过了。”
颜夏好奇：“你……男生平常也会涂这些吗？”她指防晒、洗面奶，或者润肤露之类的。
“我会。”顾叶悠说，“我爸也会。我妈比较注重这方面，她一直强调我们家不允许有不精致的男性，从小就跟我科普这些，我和我爸的护肤品都是她包办的，担心我们乱买乱用伤了脸。”
他语气无奈，说到最后笑意却越来越深，明显不是在抱怨。
颜夏想到顾叶悠刚才拿出来的那支防晒，她听过，三十毫升五百多，很多用过的人都说肤感一流效果拔尖，绝对会回购。她那支五十毫升才一百，涂上脸的确有一点油，出汗了就会变得黏腻，不舒服。
顾叶悠被他的母亲深深关爱着。
“阿姨真好。”颜夏脱口道。关心丈夫和儿子，也被丈夫和儿子宠着、纵容着，真幸福。
这样一个家庭，真令人羡慕。
情侣总会幻想婚后恩爱如初，幼童总会期待家庭永远和睦，即便有些吵闹争执，也只是生活的一部分，而不是分道扬镳的信号。
能做到这些的家庭很多，做不到的也不少。
幸福和不幸一半一半，究竟怎样，全看运气。
颜夏运气不算好，她母亲的运气更糟，既没有遇到一位温柔宽厚的丈夫，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也并不够优秀出色，甚至这个女儿从去年至今仍在不懂事地私自闹别扭。
心里的羡慕转眼化成了一浪又一浪酸涩翻涌，拍得颜夏心口疼，跳一下就疼一下，神色不免越来越狼狈。
“颜夏，”顾叶悠敏锐地察觉颜夏眼睛里暗色浓重，像要将她吞噬，不由出声询问，“你不舒服？”
那些骇人的浪潮忽然尽数收敛，颜夏茫然四顾，在一片荒芜寂寥中慢慢捕捉到顾叶悠瞳孔里倒映的光。
微小，却亮堂。似乎永远不会熄灭。
颜夏迟缓地笑了笑，转向检票口，说，“没有。我们进去吧，再晚就要少玩好多项目了。”
顾叶悠将信将疑，但末了还是放弃现在深究，从善如流道：“走吧。”
两人排队扫码检票，检票成功后工作人员笑容灿烂语调轻快地递上地图和纪念徽章：“欢迎，祝游玩愉快。”
徽章图案是山谷形状，和游乐场名字一样。虽然不太精致，色彩搭配也幼稚艳俗，但来这种地方仪式感必不可少。
颜夏和顾叶悠分别别上，而后顾叶悠提出地图一起看一份地图，颜夏就把自己那份收进包里。
“包很好看。”顾叶悠忽然说。
颜夏猝不及防接到夸奖，顺着一看，奶白软皮的双肩包，样式简单，价钱一般，从里到外都没什么稀奇，唯一亮眼的是锁扣上一个微笑的小人偶随着动作摇摇晃晃。
“……谢谢。”颜夏垂着眼折好地图，轻吸了口气。
这个包是她新买的。
之前那个沾上巧克力冰激凌的包没能洗干净，晒干后留下了一块浅淡的印记。当然可以继续用，颜夏没扔，只是她没办法说服自己将顾叶悠送她的人偶挂上去了。她的包在漂亮的小人偶旁边显得如此陈旧、斑驳——不相配。
对比色不是这么用的。相提并论这个词也并不合适。
所以之前顾叶悠问她为什么仍然提着手提袋不挂挂坠时，颜夏半真半假地解释：“那个包用了好几年了，我洗的时候不小心洗破了一个洞，打算买个新的，到时候再挂。”
顾叶悠听了就没再多问。
今天却夸了她的包。他还记得她说的话。
颜夏为自己的谎言感到自惭形秽。
买这个包不是精心筹备蓄谋已久，而是昨天临时起意。她原本没有打算买一个新包，前段时间一直提着手提袋的原因不过是自尊心作祟，不想在顾叶悠面前背一个脏了、泛黄的旧包显得邋遢狼狈。
那时候她以为她和顾叶悠暑期课结束之后不会再见面，背不背新包、挂不挂坠子也只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但他们又见面了，不是最初那样的偶遇，也不是在公交车站和写字楼那样的地方，他们有预谋、有计划地来到了游乐场。
颜夏忽然很想、很想让顾叶悠看一看——看见她带着他送的人偶赴约。
于是昨天匆匆忙忙去逛商场，在能力范围内选了一个三百多的包。原本她还想再买一条新裙子，但网上说去游乐场最好选一些行动方便的衣服，所以就放弃了，暑期班的工资剩下来五百，足够今天消费。至于裙子，以后总还有机会买的。
今后顾叶悠就在她对面，他们还有很多机会见面。
颜夏最近心情起伏毫无规律，时上时下，几天前扭扭捏捏不愿透露给顾叶悠她大学在哪的担惊受怕被游乐场喜悦的阳光暖烘烘一烤，忽然又有点迫不及待想说出来看看顾叶悠惊讶的脸。
“顾叶悠，我……”
颜夏声音刚冒出头，嘴角跟着往上扬，然而关键内容一个字还没轮到，后面忽然传来两声惊讶的喊声。
“——顾叶悠？”
一男一女。
颜夏觉得有点眼熟。
那两人视线在她和顾叶悠身上来回挪移，一副夹杂了惊喜、震撼、好奇、犹豫的古怪神情走近了，颜夏才记起来确实算是“熟人”。
顾叶悠说：“你们怎么来了？”
唐西过来直接揽住顾叶悠肩膀不满道：“喂，这是我们的台词吧。”
蒋颐雯没理他俩，先看向颜夏，大方笑道：“你好。”
唐西松开顾叶悠，跟紧女朋友的步伐道：“你好。”
“你们好。”颜夏礼貌回应，但状态明显变得有些拘谨，眼神不自觉朝顾叶悠偏了一下。
这点动作幅度不大，换个场景换一些人不一定能察觉，要怪就怪现在在场的另外三人都太精明——唐西主要针对蒋颐雯，而蒋颐雯和顾叶悠通常是全方位的。
顾叶悠在颜夏视线浮动的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
蒋颐雯默不作声地勾着笑也将目光投向顾叶悠。
唐西则挤眉弄眼地撞了撞顾叶悠手肘。
“……”顾叶悠先对颜夏介绍道，“这是唐西，这是蒋颐雯，我们是高中同学。你应该见过。”
“嗯，”颜夏又说了一遍，“你们好。”
唐西一头雾水地问顾叶悠：“见过？”
顾叶悠和颜夏对视一眼，正要答，蒋颐雯忽然拖长音调“哦”了一声：“是……咖啡店？”
颜夏有点惊讶居然被记得，不好意思地承认：“是。”
唐西眯着眼回忆了会儿，也想起来了：“你是给我们递毛巾那个小姐姐！”
颜夏不知道答什么，只好又笑了笑。
顾叶悠手肘一屈往后撞了下唐西：“她叫颜夏。”
蒋颐雯冲颜夏微笑点头，唐西比较直白，眉毛一挑音调也走高：“没了？”
顾叶悠眼神扫过去：“还要有什么？”
“比如你们……啊啊颐雯！”唐西正要列举一串问题，蒋颐雯拧住他后腰用力，唐西顿时一个问题也想不起来了只顾得吱哇乱叫起来，蒋颐雯见差不多了就收手，同时神色温柔道：“没什么了。”
“噢，没什么了。”唐西委屈巴巴地挠挠后腰，痛过去了稍有点痒，嘴里想也不想就跟着蒋颐雯改口，反正女朋友说没有就没有吧。
顾叶悠：“……”
颜夏：“……”
颜夏见状不好再沉默，主动道：“我九月份就大二了，比你们大一岁。”顿了顿，瞄一眼顾叶悠，“和顾叶悠是……偶然认识的。”
唐西了然地点点头：“懂，咖啡店嘛。”
颜夏感觉唐西似乎误会了什么，犹豫要不要解释清楚，转念一想是自己说的“偶然”，而且她和顾叶悠认识的过程似乎三言两语也难以说清，于是下意识看向顾叶悠。
顾叶悠冲她安抚地眨了ʝƨɢ眨眼，然后问傻大个靠谱的女朋友：“你们今天怎么来了？”
蒋颐雯推推眼镜，把意味深长的眼神遮起来：“军训结束了，正式开学前出来放松一下。”
唐西插话：“既然这么巧碰上了要不我们四个一起玩？人多热闹！”
顾叶悠反问：“你们不是来约会的？”
对哦。唐西扭头征求蒋颐雯的意见。
蒋颐雯：“我不介意。”
顾叶悠想，实不相瞒，我有点介意。
他瞥了一眼颜夏，颜夏唇抿得很紧，手指扣在一起，虽然在笑，但显然十分紧张局促。
可是……唐西说的也没错，游乐场确实多几个人一起玩更有意思。
他带颜夏来这里的目的是想让颜夏开心。
唐西好动话多，气氛不会冷场，蒋颐雯和颜夏同是女生，也许更懂女生的烦恼怎么解决？
——但颜夏现在很不自在，她和他一起会更放松。
顾叶悠决定不了。
他挨近颜夏一步，放轻了声音问：“你想一起吗？”说完立刻补充，“不想的话直接说，没事。”
“我……”颜夏私心里更想和顾叶悠单独玩，毕竟她和他的朋友们不熟，如果四个人一起，对她来说是不稳定而危险的，她会时时刻刻提心吊胆。
但她眼皮颤着，视线往旁边一动，忽然定住了。
唐西和蒋颐雯都笑盈盈地看她。
她和他们应该是“陌生人”才对，为什么他们要对她那么友善？
好像一切都由她决定，她说了算，说什么是什么，没有任何人会事后责备。
游乐场里欢快的乐声在耳廓回响，颜夏嘴唇动了动，重新迎上顾叶悠的目光，说：“可以的。”
顾叶悠不放心：“确定？”
“嗯，可以。”颜夏率先朝里走了一步，笑着碰了碰顾叶悠的手，“快进去吧，别堵在这里了。我有好多想玩的。”
顾叶悠脚没动，眼皮微不可察地往下垂了一点。
“走啊。”颜夏疑惑，催他。
“……好。”顾叶悠眼神闪了一下，语气也略显慌乱，手指蜷了蜷似乎想握起来，刚要抬脚，背上却被猛地一推。
“哎！”
颜夏赶紧扶住，顾叶悠踉跄一步停下，转头对上唐西一脸坏笑。
“就是，赶紧进去，别耽误时间。”唐西说完炫耀似的牵住蒋颐雯，讨夸，“这回我说的对吧？”
蒋颐雯毫不避讳地摇了摇两人相合的手，肯定道：“对。”
然后这对小情侣就旁若无人地越过顾叶悠和颜夏，先一步对着地图讨论起了首站目的地。
顾叶悠：“……”
颜夏小声道：“我们也走吧？”
“走吧。”顾叶悠低眉一看，颜夏扶在他小臂上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了，紧急情况下没注意，现在感觉有点痒。比手背那接触的一点点面积痒得多，还有种异样的温热，和四周蓬勃滚烫的天气没关系。
顾叶悠忍住不再想，回神抬眼却看见颜夏直直走入太阳底下，皱眉道：“你不打伞吗？”
阳光强烈，从阴影下走出来一时适应不了，颜夏虚起眼眨了眨，说：“我没带。而且不用，我涂了防晒。”
网上说游乐场人多，打伞不方便玩，她出门就没装伞。防晒霜效果有限，来之前她就做好今天会晒黑的准备了。
顾叶悠似乎不太赞同，从包里拿出一把外黑内蓝的伞递给颜夏：“我带了，你用。”
颜夏见过顾叶悠拿防晒霜再见他拿遮阳伞出来还是有点掩饰不住的惊讶，接过来后问：“你呢？”
“我不用。”顾叶悠说。
“那我也不用。”颜夏把伞还给顾叶悠。
她一副严肃的要和顾叶悠同甘共苦的表情，固执、倔强，但又比硬要还他钱的那天多了点亲近意味，似乎笃定顾叶悠不会厉声厉色强迫她。
顾叶悠发觉生疏不好，亲近了也不好，脑中快速思索要怎样才能劝颜夏打伞，忽然瞟到旁边有说有笑走过的两个人，眼神动了动，喉结滚一圈，说：“我们一起打？”
没料到这个发展的颜夏发出一声滞后又呆傻的疑问词“啊”。
顾叶悠已经将伞撑开举过了头顶，又问：“这样行吗？”
这把伞足够容纳两个成年人，但也需要两个人稍微靠近一些才能保证双方都被遮住。
这个近是多近呢？
颜夏都不用测量或估计——她和顾叶悠的手臂几乎摩擦着贴在一起。
摩擦生热是真的。
颜夏感觉打了伞比没打伞的时候还热一点。
“行吗？”顾叶悠又问了一遍，声音就在她耳边。
颜夏耳畔像着了火，烧进心里却又无端散成了一阵过溪的凉风，血液被安抚冷静，心脏正相反，越来越不安分地往上撞着嗓子眼。
她比顾叶悠矮半个头左右。
言语尽在耳边——
亲吻近在咫尺。
颜夏忘了是从哪里听到或看到的说法，这种身高差最适合耳鬓厮磨，踮脚或弯腰都易如反掌，时间长了也不吃力，只会更加得心应手。
她和顾叶悠并不是那种关系。
但颜夏被这不请自来盘踞不走的胡思乱想搅乱了理智，含糊低声地从鼻间挤出两声短音节：“嗯……嗯。”
两人这才并肩迈步。
唐西和蒋颐雯找了个空旷的角落等，看样子已经初步讨论得差不多了，好整以暇地抱着手臂看他俩走过来。
“终于来了，”唐西笑道，“再不来我们可就丢下你们了。”
“抱歉。”颜夏觉得太难为情，头快要埋到地下去。
顾叶悠问：“你们商量好了？”
蒋颐雯点点头，展开地图说：“这里的摩天轮、鬼屋和水上碰碰车是特色。摩天轮最好晚上去，会亮彩灯，风景更好。鬼屋我和唐西都没问题，水上碰碰车虽然有雨衣但衣服肯定会湿，看你们去不去。”她又往后指了指两条岔路，“这个游乐场是一个椭圆形，走哪边都能经过所有项目，但时间有限，所以哪边大家想玩的更多我们就从哪边进。”
地图上唐西和蒋颐雯一共圈出了个五个地方，除了说过的三个网上推荐特色打卡项目之外，还有丛林过山车和梦幻秋千。
顾叶悠无所谓玩什么，他本来就不是冲着这些游乐设施来的。于是随意扫了一眼地图，微微低头问颜夏：“你想玩什么？”
颜夏因为顾叶悠突然的动作嗓子一紧，磕巴了下，咽了口唾沫才道：“我想去漫游水族馆。”
她声音偏小，好像也明白自己的想法和其他人有些格格不入，明明在四个人中年纪最大，理应最成熟，却偏偏对小孩子项目感兴趣，所以只是顺嘴一说，不去也不会太遗憾。
但其实颜夏很想去。
有位网友拍的图片美轮美奂，深浅不一的冰蓝色里生物淌游，像沉浸在一片宁静永恒的梦里，舒适而自由，她一眼就溺了进去。而且每隔两个小时还能欣赏海豚表演和水下美人鱼舞蹈，可以互动和合照，纪念意思十足。
“来不及不去也可以，其他项目我都能玩。”颜夏定睛看了看地图，发现水族馆和圈出来的几个项目不在同一半边。
顾叶悠说：“来得及。”
蒋颐雯也说：“来得及。”她已经查到了水族馆的表演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上午第一场就开始了，我们现在走过去正好，看完出来可以顺路去鬼屋，然后就可以吃午饭了，主题餐厅也在那附近。”
她笑着看颜夏：“走吗？”
初次见识到蒋颐雯的雷厉风行和有条不紊的颜夏呆了半晌没说话。
唐西手放在自家女朋友肩上拍了拍，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安慰道：“习惯就好。”又嘴巴一努朝着顾叶悠，“还有这位也是，经常无意识碾压别人。”
蒋颐雯直接把肩膀上的手不客气地拨了下去。
顾叶悠理都没理他，只对颜夏道：“走吗？”
六道目光忽然全聚集到自己身上，颜夏手指在掌心磨了磨，羞赫地道谢，然后说：“走吧。”
先去水族馆就走右边的岔路，六百米左右。
游乐场每个区域的景色风格都不同，水族馆所在的区域被打造成了湖心楼台，从普通的鹅卵石路过去必须经过中间一段错落间隔分布的水上圆石台，水浅，零星浮着荷花，时不时能看见小鱼穿梭。
走在石台上，底下的人造湖水清澈透亮，反射着一叠叠波光粼粼，让人心神摇荡。
颜夏和顾叶悠闲聊：“你们学校不军训吗？”
“暂时没有，”顾叶悠撑着伞，和颜夏保持步速一致，一起踏到下一块石台上，“S大一般大二上之前那个暑假军训。”
原来如此。颜夏点点头，想到去年自己入校时惨兮兮的军训经历，提醒道：“你军训记得要带够水，涂好防晒，不然容易晒黑和中暑。”
顾叶悠问：“我晒黑很难看吗？”
颜夏觉得顾叶悠抓错了重点，但视线从水面上抬，伞面阴影下顾叶悠神色正经，一双眼直直看着她，亮得很，ʝƨɢ倒像已经被晒黑了。
也很好看。
黑皮的顾叶悠……
好一个勤恳纯朴的精神小伙。
颜夏想笑，又想掩盖一下骤然慌乱的心跳，垂下眼神注意石台，说：“都好看。”
两人已经走完最后一块石台到达水族馆门口，顾叶悠停下来侧身问：“真的？”
“真的，”颜夏答得不迟疑，眼睛却迟迟才迎上顾叶悠清明舒朗的目光，像终于鼓足勇气迎上一场过于明媚的春天，“你怎么样都很好看。”
顾叶悠静静沉默，似乎在考验颜夏言语的真实性，又似乎在等待胸口不明的悸动自我平息。片刻后，他收起遮阳伞，低声发出一个“嗯”，然后说：“你也是。”
颜夏听清了，心想你分明就不知道我长什么样，学霸也会说大话。
但她揉了揉发烫的耳朵，呼出一口气，看向甜甜蜜蜜挽着手等在厅里的唐西和蒋颐雯，说：“进去了，他们在等我们。”
以顾叶悠的角度看颜夏颇有点像落荒而逃。
人已经跑了，他也只能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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