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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裴砚想了想，回复对方：【37码的，只有一双，六千哈。】
这个数当然有一定的溢价成分在，但并不算太夸张，如今的尚飞虽然跟耐克阿迪那些国际品牌没法比，但在国内几乎是最受年轻人追捧的潮牌了。尚飞早在十年前就转换思路主功年轻人市场，请了个大牌设计师翻新了主打款，宣传精准投放在潮流市场，本来是小范围火了一把，赶上这两年国潮风大热，被推了上去。
裴砚这双鞋是测评阶段沈妙拿回家的，还问过她的意见，裴砚试过之后就留下了。没多久一个流量小生穿着这双鞋上了春晚，当天这款鞋在二手市场就被炒到万元的价格。裴砚本来是想赶紧出手的，但碍于当时正跟沈妙在老家过年呢，没机会下手。
沈妙没有明确要求不许裴砚卖鞋，但提过公司内部禁止炒鞋和囤货。加上鞋墙上除了沈妙工作之便带回来的，也有沈妙送给裴砚的，或着裴砚看上了跟他要的，转手就卖了多少有些不近人情。
不过裴砚确实爱钱，需要钱，也绝不是个守规矩的人。瞒着老公卖家里的公共财产这种事，她是没什么道德压力的。
裴砚的鞋也不是那么好卖的，虽然不费力气地囤了尚飞所有爆款，但是都是裴砚的尺码。球鞋的主力消费群体还是男生，裴砚想出手客源有限，只能卖给同样小尺码的女孩子，她干脆放弃了球鞋二手平台，只在小红书做一个账号。好在，有几个尚飞的女粉丝真的搜到了她，其中Alice悦悦就已经买了三双了，而且从不讲价。
Alice悦悦：【好耶，还是转你支付宝吗？】
麋鹿会飞：【是呢。】
麋鹿会飞是裴砚的账号名，说起来，这个名字跟沈妙也有些关系。
他们刚约会的时候沈妙约她去一个网红集市，结果没方向感的裴砚走丢了，两人像无头苍蝇一样寻找对方。准确说，是沈妙寻找无头苍蝇裴砚，找了快一个小时后，沈妙有点发飙了。
“你站在那别动，告诉我，你南边是什么，我去找你。”
“哪边是南啊？”
“那北边，北边是什么？”
“北我也不知道啊。”
“你不分东西南北吗？”
“我只分左右！”裴砚也急了。
“你真了不起。”
最后沈妙让裴砚一遍遍形容她左边和右边的标志建筑，二十多分钟后找到了蹲在路口吃冰激凌的人。沈妙以为裴砚一定生气了，这会没法约了，可她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凑过来，笑盈盈地也拿出一个冰激凌给他。
他不知道的是，裴砚在等待的过程中已经一口气吃掉了五根冰激凌了。
裴砚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更没什么耐心，那天太阳反常的晒，她只好用冰激凌来让自己冷静下来，确保一会还能用乖巧的一面继续跟他逛那个无聊的集市，还要假装兴奋地陪他拍照打卡。
不过在拍照时，她瞥见沈妙给她的微信备注名是：【左麋鹿。】
裴砚百思不得其解，怀疑自己是不是惹沈妙厌恶了，终于在散场后沈妙的车里一脸严肃地问他，为什么给自己存了个动物名？
沈妙先是皱皱眉，然后突然笑起来，边笑边看已经要暴走下车的裴砚，越看越好笑，话都说不出来。最后为了防止裴砚真下车，他把车门锁上，才缓缓说。
“麋鹿，爱迷路啊。”
裴砚费了半天劲才明白什么意思，无聊死了，谐音梗。
不过按理说喜欢谐音梗并且笑点还低的男人大多都是暖男，可沈妙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冷漠混蛋。
冷漠到是什么程度呢，沈妙很少会主动给裴砚发信息，更别提分享日常和报备行踪了。他似乎也不关心裴砚的事情，老婆在家忙什么做什么，好像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如果裴砚主动跟他聊，他也会随便应一下，态度大多都是敷衍的。
更多时候，他连理都不会理裴砚。有一次裴砚突然犯了急性肠胃炎，恰好赶上那天北京暴雨打不到车，裴砚给沈妙发了无数信息都不回，最后只好敲门求邻居送自己去医院。事后才知道，沈妙专门给裴砚设置了免打扰模式。
裴砚问过沈妙为什么给她设了免打扰模式，其实他只要用诸如开会忙之类的借口搪塞一下裴砚就行，可沈妙居然低头沉默了一会，然后抬起头认真看着她说：
“没什么，觉得烦。”
裴砚当时正躺在病床上，突然嗷嗷吵着肚子疼得受不了让沈妙赶快去叫医生，算是给彼此解了围。她告诉自己，慢慢习惯就好了。
两个人的关系，全靠裴砚维系着。
支付宝发来提示，六千块已到账。
裴砚把钱转到银行卡里，每当这个时刻她心里就平衡了些，也有了动力去用点智慧经营一下婚姻。
收拾完家务后已经是中午了，算算时间沈妙应该已经到厦门了，裴砚主动给他发了个微信：【落地了吗？】
果不其然对话框一直沉寂着，半小时后裴砚点了个外卖，拍了张照片给沈妙发了过去：【试了一家新店，看起来还不错哦。】
二十分钟之后，裴砚又给他发：【拔草了，不好吃。】
又过了一小时，刷了一集韩剧后还是没收到任何回复，裴砚干脆发了个语音：【老公，你忙的怎么样啦，忙完给我报个平安啊，不然我按失踪人口处理了。】
几分钟后，沈妙终于出现了：【还在忙。】
如果不用报警找事来刺激他，可能这冷冰冰的三个字都收不到。如果换成真正的小娇妻早就炸锅了，用冷暴力的罪名或哭或闹非得作掉他一层皮才能罢休。可裴砚早就习惯了，也没那么在意，大条地跟他说：
【辛苦了老公，忙完有空的话去看看爸爸，陪他吃个饭。】
她说的爸爸，是沈妙的爸爸。
沈妙的老家也在厦门，妈妈去世后就陈爸爸一个人生活，裴砚跟陈爸爸的关系不错，这句话倒是百分百的真心。最后，她加了一个玲娜贝儿送飞吻的表情包，把手机扔到一旁忙自己的事情去。沈妙不会再回复了，她心知肚明。
裴砚经营婚姻的智慧很简ʝ        单，就是脸皮厚加上无所谓。
她不知道这种大咧咧的心态是因为她情绪上的顿感，还是真的不那么在乎。她很努力让沈妙以为她在乎他，但实际上呢，裴砚知道是打折扣的，但这个折扣是多少她拿不准。
如果要把她和沈妙之间的感情论斤称两比较一下的话，就沈妙对她这种爱搭不理的态度，谁多谁少还真不一定。
沈妙需要的是理想中的妻子，裴砚满足了他，就够了。
裴砚预约快递把球鞋给Alice悦悦邮过去，找地址时随手翻了一下她的小红书账号。大多都是年轻女孩的生活日常，健身、穿搭、追星还有跳舞。从她的分享能看出来，虽然没有故意炫耀，却是个家境很富足的女孩子。而且，尤其喜欢跳街舞。
裴砚特意仔细看了几条她跳街舞的视频，又翻了翻下面的评论，原来她自己经营一个街舞工作室，看起来不怎么赚钱，但形成了一个小范围的辣妹圈子。圈子里的女孩除了跳舞和追星外，共同的爱好还有球鞋和滑板。裴砚眼睛转了转，取消了快递预约，而是给Alice发了个私信。
麋鹿会飞：【我们家这边的快递今天约满了，如果方便的话，我给你送过去吧。】
Alice悦悦几乎秒回，表达感谢，又发过来一个地址。
地址是一家很火的主打和牛三明治的日式私厨，正好在裴砚家附近，沈妙几次想去吃都约不到位置，可这个女孩却让裴砚直接去唯一的包间找她。
裴砚拎着球鞋很快到了，站在包间外就听到里面的笑声，敲门进去，看到Alice悦悦正在跟别人直播连麦，聊的都是跳舞相关的话题。她摆摆手让裴砚坐下等一会，随后服务员端了一份和牛三明治和刺身拼盘放在裴砚面前，裴砚大概清楚，这份套餐的价格抵得上三分之一双球鞋了。
“是叫你Alice还是悦悦呀？”结束直播后，裴砚大方地看着女孩问。
“Alice是我的猫的名字，悦悦是我妈养的那只，你叫我苗晨就行。”苗晨突然凑近了，看着裴砚，“姐姐，你好漂亮呀，比我想象中的好看多了。”
小姑娘也就二十岁左右，说起来话来又甜又脆，神情带着一股明亮的天真感。这种神情是裴砚陌生的，是那种在富足充盈的环境下才能养出来的，某种程度上对她来说是刺眼的，好像一面镜子一般能照出自己精致外表下的瘢痕。
不过她此行的目的是谈生意，稳了稳神态，把包装好的鞋子递给苗晨，自然地说：“尚飞的鞋是好看，但更适合你们年轻姑娘，以后咱们就是朋友啦，多帮姐姐宣传哈。”
裴砚只有包括苗晨在内的几个固定客户，但论购买力也就在苗晨这里能赚到钱。当她看到苗晨的街舞工作室有一票身高差不多的爱球鞋的辣妹时，看到了商机，这要是一人能买一双，她就不用费劲再寻找37码的客户了。
苗晨雀跃地接过鞋子，爽快答应下来：“没问题呀，但是姐姐，你不是专职炒鞋的吧？”
裴砚一愣，笑了笑：“我不像吗？”
“不像，我还以为你是尚飞内部高层的家属什么的呢，那么多限量版。”
裴砚有点吃惊，但她不想亮明自己的身份，没什么必要。
苗晨也没继续这个话题，收拾东西准备走，却看到裴砚面前的吃食一点没动：“吃点呀姐姐，又不用花钱，我们自己家的店。”
看到裴砚惊讶的表情，女孩爽朗笑笑：“是我妈啦，我妈的店。”
裴砚记得沈妙说过这家私厨之所以那么难定，是因为老板请来了日本的厨师，食材和厨具都是国外空运的，店面小，每天餐品还都限量供应，所以至少要提前三天预定。而且别看定价贵，算起来也不赚钱的，主要是老板爱吃这口。裴砚纳闷是哪位有钱任性的大佬开的店，沈妙说是郑慧之。
郑慧之，那个常年出现在各种励志文章里的女性典范，那个拥有传奇经历的白手起家女富豪。
裴砚慢慢咀嚼着一块和牛三明治，算是她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之一了，吞咽下去后，她突兀地对苗晨说：“你猜的没错啦，我老公确实是尚飞的，华北大区的陈总。”
苗晨眼睛一亮，对于尚飞粉丝来说，为数不多的几个高层他们都是有所耳闻的：“陈总？是那个传说中的Alex chan吗？听说这一季的联名款可是他一手推动的，他那么年轻原来已经结婚了啊，姐姐你可太幸福了。”
裴砚微笑着，不自觉地转了转食指上的婚戒。
凭借她并不算成功的社会经验，她认为经营人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抛出身上最有价值的名片。
“嗯，我老公是挺优秀的。”
走出私厨后已经是傍晚了，裴砚忽然想联系沈妙。
她拿出手机看看，沈妙仍旧没回复她那条让他跟爸爸吃饭的消息，点击头像进入朋友圈，突然发现他在十五分钟之前发了个朋友圈。
是一张公司活动的合影，沈妙被几个网红潮人围在中间，双手各拿一个尚飞的经典款球鞋模型，对着镜头微笑。
本就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照片，裴砚却放大，再放大，定格在沈妙的手上。
他没有戴婚戒。

裴砚退出朋友圈，权当什么也没看见，也没有再联系沈妙。
肚子有点撑，她打算把晚饭省了，慢悠悠走路回家。
北京三月底的气温还比较凉，早晚温差大，赶上今天又是个雾霾降温天，下班的人群大多还穿着薄羽绒服，在浑浊干冷的空气中匆匆回家。裴砚不经意看向路边，却发现被修剪整齐的植物已经绿油油一片了，杏花和玉兰花竞相斗艳。
该死的春天到了。
她和沈妙就是在去年春天认识的。
那时候裴砚身上的伤还没好，几乎身无分文，无处可去，跟别人合租在五环外的一间次卧里，每天一边找工作，一边忍受从老家来的催债小混混的骚扰。她觉得自己深陷泥泞，脚上还缀着千斤巨石，用尽全力去寻找让自己爬出来活下去的奇迹。
那个奇迹还真的被她找到了，就是沈妙。只不过那时候的沈妙，还是别人的准男友。
她刷脸走进这个东三环以房价高闻名的小区，门卫熟识地跟她打了声招呼，没几步走到电梯口，一梯两户，安安静静，打开门，白天吸饱了阳光的屋子暖融融的。裴砚把鞋子踢踢踏踏扔到门口，光脚走进去，陷在皮质大沙发里，一抬眼，看到摆在对面的小小婚纱照。
房子是沈妙几年前装修的，风格是那种极简的工业风，到处都是水泥灰的元素，跟他的人一样冰冷压抑。当时照相馆送了几幅装裱好的彩色婚纱照，可实在跟沈妙的装修风格不搭，就只在客厅摆了一个台历大小的颜色素净的照片。
那会儿裴砚着急住进来，几乎是拎包入住，对房子的装修装饰没有提任何要求，结婚后也没有添置任何东西，这个三室一厅的房子里除了那面鞋墙，也就这个小结婚照跟她有直接关系了。
裴砚偶尔会觉得，自己像是房子里的客人，随时会消失。
电话突兀地响起，她吓了一跳，拿起来一看，脑子抽抽地疼，是左冷禅的视频电话。
裴砚瞬间调整到战斗模式，接通：“你是不是有病，谁让你给沈妙打电话的？”
“给你打你也不接呀，我能怎么办？”
左冷禅正走在路上，看背景是老家的烧烤街，镜头晃得厉害，只拍到左冷禅秃了顶的头，看不到脸，但光那个熟悉的赖赖唧唧的声音就足够让裴砚烦闷了。
“你找我干什么？”
“爸爸想宝贝女儿了还不行啊。”像是讲了尴尬笑话一样，他笑了笑。
裴砚当即就猜个八九不离十，命令一般：“脸让我看看。”
左冷禅晃了两下，才在镜头里露脸，一只眼睛包着纱布，嘴唇红肿，脸颊青紫一片。他笑嘻嘻地对着镜头呲牙，缺了一颗门牙。
裴砚没忍住笑了一下。
“笑啥？”
“好看。”
“颖子，爸遇到点难处了。”左冷禅臊眉耷眼看着镜头。
裴砚冷哼：“嗯。”
“借了点钱，也就晚了几天还，那帮兔崽子就追到家了，把咱家空调电视都搬走了，我去农村躲了两天，还是让他们给堵住了。你看看这牙，这可不是打掉了，这是领头那孙子给我薅掉的！”
裴砚还真凑近了，一副欣赏的表情。
“你得帮爸爸一把颖子，爸爸就指望你了！”
裴砚只是看着镜头，眼睛都没眨一下。
左冷禅眼泪都快掉下来了：“颖子你要是不管爸爸，爸爸就得给他们逼死！”
“那就死一个我看看。”
左冷禅立刻收起眼泪，ʝ        眯着唯一一只眼睛打量裴砚。裴砚一向很佩服左冷禅收放自如的情绪管理，演起戏来十分投入，撤出时也干净利索。要不是这么多年早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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