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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前一阵死寂。
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众人终于回过神来，乱作一团。
唯独楚深深仍失神看着金耀霆离开的方向，直到身后传来丞相沉怒的语气：“进来。”
她依言转身，提着满是血腥味的嫁衣跟着走进府。
门轰的一声紧闭。
迎面，楚深深就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孟丞相怒不可遏：“混账东西！看看你招惹的祸害，金耀霆毁了孟谷两家的婚约，又砍了谷肃一条胳膊，找不到他，这笔账就得算到孟家头上！”
楚深深被打偏的脸迅速红肿起来，火辣辣的疼。
可她顾不上疼，抓着孟丞相的衣袖跪下恳求：“父亲，都是女儿的错，女儿愿意承担一切罪过，还请您放过阿疑！”
楚深深字字恳切，一如一年前，丞相抓住准备私奔的她，用金耀霆的性命威胁她留下成婚时。
那时，楚深深在冰天雪地中跪了一夜，为此落下终身寒疾和腿疾，才让孟丞相松口不再找金耀霆的麻烦。
可如今……
孟丞相一把挥开楚深深，召来侍卫：“马上去找金耀霆，务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楚深深浑身猛然一颤：“父亲……”
但孟丞相根本不予理会，直接负手离开。
楚深深心慌意乱，连忙喊来婢女兰念：“快去找阿疑，让他赶紧走，谷家和父亲都不会放过他的！”
见她泛红的双眼，兰念慌忙往外跑去。
寒风夹带冰雪呼啸吹过。
楚深深浑身冻得止不住颤抖，双膝早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没了知觉。
她又冷，又痛，可思绪却不是控制的总是想到金耀霆。
他是将军遗孤，不屈的骨气流在血液里，不管谁欺负他，用什么方式侮辱他，他都没求过一次饶。
每次他挨打之后，楚深深都会给他清理伤口，她心疼的眼眶都红了，他却笑着安慰她……
那时候的金耀霆像一团温暖但不灼烧、永远都熄不灭的火。
可今天再见他，他身上散发的冰冷气息让楚深深害怕。
冬日的天黑的很快，楚深深跪得意识都有些恍惚。
这时，兰念赶了回来。
瞧见她，楚深深强行挣扎出几分清明：“他走了吗？”
兰念却是神色复杂：“皇上下了旨，如今的霍公子已经是凌云将军，他不会有事的。”
“将军……”
楚深深喃喃重复了一遍，脑袋里一直紧绷的弦松掉，竟直接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楚深深躺在自己闺阁的床榻上。
火炉里烧着炭火，但四肢百骸的骨头缝里仍传来刺骨的寒意。
她本能蜷缩成一团，想抱住自己取暖。
耳边却传来男人戏谑的嗓音：“知道现在外面都怎么说你吗？他们说你是个克夫的扫把星。”
楚深深一怔，转头望去。
就见金耀霆坐在阴影里的椅子上，骨节分明的十指正把玩着一把漂亮的匕首。
他勾起唇角：“楚深深，怎么办？你的名声彻底毁了呢。”
楚深深轻轻垂下眼睫，从当初决定要和金耀霆私奔起，她就早已不在乎名声。
如今毁了也好，这样……自己就不用再嫁给任何一个她不爱的人了。
可这样的沉默落在金耀霆眼里，赫然变成她是在因为不能嫁给谷肃而伤心。
他眼底的玩味刹那间被怒火吞噬。
凭什么他的母亲因她而死，她却还能够心安理得的想着嫁人？！
金耀霆猛然起身，一把掐住楚深深纤细的脖颈。
“楚深深，你知道我母亲是怎么死的吗？都是因为你！你就该去死！去地下向她赔罪！”
金耀霆的力道很重，楚深深本能的张着嘴想要呼吸，可更疼的是她的心。
她怎会不知？
霍母逝去那晚，正是她与金耀霆约定私奔的那天。
可自己被父亲抓住关进房间，未能赴约，而金耀霆则一直等她，因此错过霍母病发，最终没能把人救回来……
这是她欠他们母子的。
如果自己死了，就能平息他的怒火，那她心甘情愿。
“对不起。”
楚深深无声的嗫嚅着，继而在金耀霆含恨的眸中缓缓合眼，等待死亡……
可突然，脖颈上的束缚消失了。
楚深深睁开眼，就见金耀霆漆黑的眼瞳被几缕血丝锁着。
他嗓音冷漠：“就这么死太便宜你了。”
“楚深深，这笔账咱们慢慢算。”
说完，金耀霆利落转身离开，黑色衣摆扬起的风让炭块一瞬明灭。
敞开的门吹进风雪，冷意席卷全身，冻得人打颤。
楚深深怔怔坐在榻上，脖颈上的疼好像蔓延到心底，火烧一般。
慢慢算，他打算怎么跟自己算？
正出神，兰念端着药走进来。
她将谷府的消息说给楚深深听：“谷公子那手臂接不上，彻底废了，谷尚书在早朝上求皇上降罪，但霍将军刚立了军功，皇上有意庇护。”
“可霍将军不知怎么想的，在朝堂上抽了自己二十鞭子，此事就算作罢了。”
楚深深拿药碗的手一顿，刚才……阿疑是带着伤来的？
她掐住手心稳了稳心绪：“阿疑这一年在哪儿？”
“边疆。”兰念回答，“刚开始只是小兵，立了好几次功，消息才传回长安。最近一战里他砍了敌将首级，大败敌军，如今回京是为了领赏。”
边疆，最为凶恶险峻之地。
楚深深脸白了几分，甚至不敢去想金耀霆这一年来都经历了什么。
看着她喝完药，兰念便退了出去。
楚深深靠着床沿，倏然想起一年前金耀霆消失后，不知是谁将他们私定终身的事告诉了谷肃。
谷肃向来看不起金耀霆，觉得受了极大的侮辱，于是三番两次以商讨婚事的名义把她叫出去，或是让她去冰水里找他遗失的扳指，或是阴阳怪气的指桑骂槐……
但她只能逆来顺受，因为丞相府需要这门婚事和尚书府强强联合。
她甚至想好在嫁过去后，就寻个机会了结自己的性命，这般也不算负了金耀霆。
却不曾想，有一天他会回来！
楚深深想着，从软枕下摸出一块小小的玉佩。
那是金耀霆当年留下的唯一物件，也是支撑她活到现在的信念。
如今真的等到他回来，便是不能如以前一般，哪怕只是多见他几面，也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