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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江，六月。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天际的星光同远处的霓虹灯火混杂一处，交错难辨。
今晚大学毕业宴，几杯酒下肚后，舒宜岚的意识渐远，在发酒疯之前火速冲到楼下外吹风。
一个往常家宴酒席一般都是坐狗那桌的人，想来酒量也好不到哪去。
酒吧开在世纪大厦46楼，这个时间段附近没什么人，而且附近安保还不错，应该不至于碰见不法分子。
少女双手托着腮蹲在世纪大厦门口，杏眼映着头顶暖橘色的光，明眸善睐，还漾着几分酒后的娇憨。
夜风裹挟着些许潮气，扑在少女透着粉晕的脸颊上，吹散了些许眸底的醉意。
头脑稍稍清醒了些，她这才发现，上臂处好像多了只手。
“嗯……？”
她垂眸扫了眼，看骨架，像是男人的手。
手指骨节修长精细，或许是手过于白皙，甚至能清晰地看见小臂和手腕处的脉络和青筋。
好手。
等会。
不法分子虽迟但到？？？
她猛地后撤一步，却因酒精作用膝间一软，一个趔趄过后，重心失衡向前倒去。
下一秒，舒宜岚被一个坚实有力的臂弯稳稳地圈在了怀里，额头还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那人的锁骨上。
一声闷哼过后，他揉了揉她的额头，似是安抚，“舒宜岚，别怕。”
男人的声音清润好听，嗓音中还夹带着几分慵懒。
听他叫上了自己的名字，舒宜岚低喃一句：“大哥，你认识我吗？”
少女脸颊的软肉贴在他的胸前，杏眸半闔，声音缱绻绵软。
男人“嗯”了一声，不动声色地将搭在她腰间的手移开，悬在她背后，以防她再次摔倒。
意识到自己还趴在人家胸前，她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支在男人身上，划拉了两下试图撑起身子。
可无奈手臂使不上力，只得不断游走。
而对她的这个举动，男人十分中有十二分的不理解，她为什么要摸他的胸？
他低笑一声，揶揄道：“你这样轻薄大哥，大哥可要喊人了。”
舒宜岚现在脑子转不动，他说是轻薄，那便是轻薄了吧。
“不……不好意思，”她掏出手机晃了两下，“大哥给个收款码，我给你转……那叫什么来着？嫖，嫖资？”
“大哥”沉默了少顷，“你从哪儿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嘿嘿一笑，“刷微博刷的。”
闻言，男人用拇指和食指的关节处捏着舒宜岚的下巴，将其向上抬了抬。
她被迫仰起头，一抬眼就对上一双似乎带着某种不悦情绪的浅棕色眸子。
眼尾微微下垂的桃花眼配上稍带些嚣张气质的剑眉，如此不和谐的搭配竟然意外的好看，有种不可一世的疏离感。
男人面部线条英气冷峻，鼻梁也是高挺得恰到好处，朱唇皓齿，唇瓣薄厚适中，下唇在月色下还泛着淡淡的光泽，看起来很好亲的样子。
视线略过男人唇下的那颗不算起眼的小痣时，舒宜岚脑中有关于他的记忆竟莫名清晰起来了。
长得好看的人，她见过不少，但这种极品，舒宜岚长这么大，只见过一个。
他眉峰微抬，“你确定，你要嫖我？”
她低垂的睫毛扑闪了几下，漂亮的杏眼正半眯着，直直盯着男人的嘴巴，整个人还软软地趴在他身上。
似喜似嗔，最是多情。
“我记得你。”
酒劲上涌，她的大脑彻底宕机，脑中最后一根紧绷着的弦彻底断了。
舒宜岚踮起脚，双手环住男人的脖子，将下巴抵在他的锁骨上。
裹挟着酒精味道的气息扑在他耳边，惹得他耳根发烫。
“卓予淮。”
说罢，她还蹭了蹭他的脖颈处，又补了句：“你真好看，我就嫖你。”
闻声，卓予淮搭在她腰间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甚至没注意到自己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两下。
他微微躬身，从膝关节处捞起舒宜岚的腿，将她打横抱起，径自走进世纪大厦。行至电梯前，抬膝按下了上行键。
怀中的少女正亢奋的扭动着身子，双手也相当不安分地贴在他的脸颊上，时不时就奖励卓予淮几个耳光。
他这辈子挨过的巴掌，都出自舒宜岚之手。
额角跳动的青筋昭示着他此刻的不悦，卓予淮近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六年没见，手劲儿还是这么大。”
-
“31层——到了。”
这栋商务楼的10到40层是住宅区，一梯一户，出了电梯就是公寓。
醉酒的女生真是潜力无限，舒宜岚看起来小小一只，没想到疯起来连卓予淮都无法招架，力气大到压都压不住，只得等她自己闹累了才肯消停。
仅是从1层到31层到工夫，卓予淮感觉自己至少被抽走了3个月的阳寿。
约莫过了两个多小时，房间里传来一道娇软的声音。
“渴……”
舒宜岚没什么精神，但酒劲过了些。
“现在知道渴了？”
卓予淮指了指放在床头柜的温水，“自己动手。”
舒宜岚脑袋昏沉，现下还没什么思考能力，卓予淮说什么，她便做什么。
但单凭自己的力量难以起身，她只好用手扒着床，缓慢移动身子。
卓予淮定定的站在原地，单手叉腰，饶有兴致地站在一旁看着舒宜岚一点一点地蠕动到床边。
她艰难挪动的样子着实可爱，出于自己的恶趣味，他打算只欣赏，不帮忙。
床和床头柜之间的距离，对于四肢修长的卓予淮来说刚刚好，但对于身材相对娇小，外加头脑昏沉的舒宜岚来说，想要够到着实有些困难。
舒宜岚已经探出了半个身子，正要够到水杯时，一个重心不稳就失去了平衡。
眼看就要脸朝下栽到地上了，身体本能地想要抓住某个物件以作缓冲。
回过神时，舒宜岚的脸正被一只大手从正面拖着，自己也还算争气的用手撑着地面，不过手下好像多了个东西垫着，软软的，像是某种布料。
多半是刚才无意识间拽掉了什么东西吧。
此刻，舒宜岚的脸正全部埋在卓予淮手心里。
谁家好人救人托脸啊？
见卓予淮久久没有挪开手的意思，舒宜岚提醒一句：“谢谢啊，我没事了，你可以把手拿开吗？我看不见了。”
卓予淮没有要动的意思。
舒宜岚以为他没听见，于是抬高了音量，“卓予淮，手。”
卓予淮依然不为所动，反而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不行，不放，你先把你的手抬起来。”
目前她仍然处于半失重状态，抬起手又会一头栽到地上。
舒宜岚以为卓予淮是要报复她扇了他好几个巴掌的事，等她抬手就把他的手也收回去，好让她脸朝下摔个狗吃屎。
毕竟在她的印象里，卓予淮这个人还是比较记仇的，属于那种“世界以痛吻我，我必睚眦必报”的类型。
“我不！”
舒宜岚晃了晃头，试图脱离卓予淮的“魔爪”，但没想到卓予淮这孙子有力气是真用啊，完全不顾舒宜岚是个女孩子，死死地扣着她的脸颊，甩都甩不掉。
怕是粉底都要被他蹭没了。
局面一度僵持不下，为了破局，只好祭出那招了。
舒宜岚探出舌尖，轻轻舔了下卓予淮的手心。
硬来不行，就恶心他。
奇招果然有奇效，感觉到手心传来的温软触感后，卓予淮全身触电似的，甚至来不及思考，飞速将手抽走。
这场无意义的争斗是舒宜岚赢了。
她骄傲地仰起头，正准备嘚瑟一下，却在抬头的一瞬间僵住了。
眼前的光景是她活了22年见所未见的。
注意看，这个男人叫卓予淮，是个现象级帅哥，此时正半裸着下半身站在她面前，用一只手挡着自己的私密部位，虽然还保留着一条内裤，但这条亮黄色印满小兔子的内裤，才是他羞耻感的来源。
密密麻麻是他的自尊。
他恨透了去年双十一半夜网购的自己，那一夜，内裤明亮的黄中和了深夜幽邃的蓝。
一定是特别的缘分，让他刷到这条内裤，冥冥之中的吸引力，卓予淮含泪加购了6条。
他头一次产生了想要结束自己这条年轻生命的念头。
而在舒宜岚看来，这条黄色内裤和卓予淮之间竟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对冲过后的和谐，没想到曾经校霸级别的人物竟然有颗少女心。
被酒精麻痹过的神经受到鲜艳颜色的刺激，舒宜岚一时之间竟没能移开眼。
在外人看来，此刻舒宜岚和卓予淮的姿势绝对能称得上少儿不宜。
而刚到家不久，碰巧路过房间门口的卓予淮的大哥——霁月，就不幸目睹了这一幕。
场面之香艳，让霁月停止了思考，自己的弟弟在不知不觉间也长大了，各个方面都长大了。
在霁月被口水呛到，不慎咳出声之前，卓予淮和舒宜岚都以为这条少女心内裤是二人之间的小秘密。
像是颈部的某个零件锈住了一般，卓予淮僵硬的回过头，与霁月对视的一瞬间，脑内倏然一片空白，张嘴就是一句：“欢迎回家，哥。”
霁月抿了抿嘴，“不欢迎也没事儿，弟。”
气氛尬住了。
静默几秒后，霁月垂眸，退后几步，顺手把房门带上了，隔着门的声音有些发闷，“哥出去鬼混一晚，勿念。”
卓予淮突然意识到，自己和舒宜岚现在的姿势有些类似于……
某个和中国隔海相望的国家中的一位知名的苍姓女演员主演的某部教育影片里的场面。
“不是，哥，你听我狡辩……不是，解释。”
临走前，霁月又补了一句：“男人一旦过了18岁，就不要再穿得像个小孩子了，从里到外都是。”
卓予淮：“……”
“嗤。”
舒宜岚没忍住笑出声。
“你还笑？”卓予淮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一字一顿道：“把我的裤子还给我。”

闻言，舒宜岚猛然回神，刚才酒劲没散尽，脑子还不算太清醒，经卓予淮这么一怒，她的某根神经像接通了似的，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下压着的黑色布料。
这特么不是卓予淮的运动裤吗！
原来自己刚才无意识间拽到的是卓予淮的裤子。
她飞快地从床上弹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缓解尴尬，CPU都快烧了，也只憋出一句：“黄色……很有韵味。”
闻言，卓予淮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今天的事，带进坟墓里，懂？”
看卓予淮的意思，是要让舒宜岚今天就进坟墓。
眼看卓予淮的脸色沉到近乎下一秒就要把舒宜岚刀了的程度，舒宜岚那不争气的手机铃声不适时的响起，“♪我不懂我不懂……”
舒宜岚：“……”
她翻出手机，屏幕上跃动着“2019法律4班 班长 闻许顷”的字样。
舒宜岚心里“咯噔”一声，扫了一眼时间，10点12分。
毕业宴还没结束。
她是7点半左右离开酒吧的，也就是说，她已经无故消失2个多小时了。
“你睡觉的时候有很多电话打进来。”
卓予淮慵懒地侧靠在门框上，扫了一眼正盯着手机屏幕神色凝重的舒宜岚，问她：“怎么不接？”
舒宜岚习惯性地咬着大拇指的指甲盖，她不太会撒谎，不知道该如何向闻许顷他们解释。
卓予淮语气稍显淡漠，浅棕色的瞳仁中映不出任何情绪，“因为我在，不方便接？男朋友？”
“没有，同学。”
舒宜岚抬起食指，比了个“嘘”的手势，暗示卓予淮噤声后，她按下接听键。
“不好意思啊，班长，我刚才睡着了。”
听到舒宜岚的声音后，电话那头的闻许顷像是松了口气，“可算接电话了，再不接电话我真的要报警了。”
舒宜岚点开通话记录，闻许顷的未接来电足足有30多条，近乎是间隔5分钟就会打一次。
舒宜岚和同学打电话，卓予淮也不便一直在这儿杵着，于是压低音量道：“我先去洗澡了，厨房里有蜂蜜水，解酒的，想喝自己拿。”
舒宜岚不由在心里感叹，当年那个老六长大了，都学会照顾人了。
“莞尔，你那边有男人吗？我好像听到有人说要去洗澡，是我听错了吗？”
……
真是时代在进步，科技在发展，这年头手机的收音功能都变态到这种程度了？
“是……是我爸！我爸要去洗澡。”
舒宜岚敢说，这是她人生中说过的最离谱的谎话，也是最果断的一次撒谎。
“你已经回家了吗？”
“身体不太舒服，所以就先回了。”
那头沉默了一阵，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好，那你好好休息。”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本来还想和你多聊聊的。”
同窗四年，除了知道他是闺蜜闻鸢的哥哥以外，她对闻许顷并没有更多的了解，为数不多的几次闲谈都是关于闻鸢的。
算着日子，还有一个多月就是闻鸢的生日了，想必闻许顷又在为了闻鸢的生日礼物而发愁吧。
真是个好哥哥。
“还有一个多月呢，不急于今天，来日方长。”
简单寒暄过后，她挂断了电话，一抬眼，发现卓予淮还站在门口。
“你不是去洗澡了吗？”
卓予淮双手环胸，微微扬起下巴，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我不是以为我这个‘爸爸’还有戏份么？想着配合你一下。”
盯着舒宜岚一点一点炸毛，卓予淮有种得逞的感觉，语气轻快，“超级加辈。”
卓予淮这人，情绪来的快走得也快。
就好比现在，他已经忘却了刚才黄色内裤的尴尬，自顾自沉浸在喜当爹的愉悦中。
已经快11点了，舒宜岚无暇继续跟他拌嘴，理了理睡皱的衣服，径自下了床。
脑袋还有些昏沉，她双手撑床，略显艰难地起身，“我该回家了，今天谢谢你，改天请你吃饭。”
卓予淮眉心一动，“干嘛？我没钱吃饭吗？还要你请？”
舒宜岚不动声色的咋了声舌，这男人真难伺候。
“好好好，那不请了。”
“？”
卓予淮拉住舒宜岚的上臂，“言语骚扰1次，扇巴掌5次，薅头发2次，扒裤子1次，这些竟然只值一顿饭？我就这么便宜？”
她弱弱地问了一句：“言……言语骚扰是？”
卓予淮淡淡道：“不是说要嫖我吗？忘了？”
舒宜岚：“……”
原来她喝多了这么疯。
“那……多请几顿？”
“行。”他答应得利落。
……
这么好打发？
“不过我不吃外面的饭。”
哦，毕竟是少爷，挑剔点也有情可原。
卓予淮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眸底映着细碎的光亮，“有点想尝尝你的手艺。”
玄关处暖橘色的射灯在卓予淮那看起来相当柔软的碎发上映出一圈淡淡的光，他轮廓柔和，整个人泛着一种……
母性的光辉？
想到这里，舒宜岚猛然回神，刚才那一瞬间，她脑内竟然浮现出“男妈妈”这个词。
他可是卓予淮，曾经淮江一中揍人最猛的男人。
虽然没亲眼见过他打架，但听说被揍过的小混混再也没来过他们学校附近，这种狠人怎么可能是男妈妈呢？
“愣什么神呢？”
卓予淮按下电梯，“走了，送你回家。”
见舒宜岚步子还有些虚浮，卓予淮抬起小臂，“头晕的话就扶着我。”
舒宜岚也不打算逞强，直接抬手搭了上去。
卓予淮垂眸，扫了一眼身旁正低着头的舒宜岚，她面色苍白，紧闭着双眼，身体还有小幅度的摇晃。
怕她自己一个人支撑不稳，卓予淮轻轻托住了舒宜岚的手腕，“怎么了？不舒服吗？”
一进电梯，轿厢顶部的一圈白炽灯晃得舒宜岚的某根神经刺痛。
刚才在卓予淮家，光线柔和倒还好，突然接受强光刺激，她觉得眼前有些发黑。
多半是酒精还没代谢掉，外加晚上没吃东西，又吐了一通，舒宜岚仅仅是维持站姿就已经很困难了。
“电梯好亮……”
这句话近乎是从舒宜岚的嗓子里飘出来的，卓予淮感觉她下一秒就要昏倒了，下意识将她搂在怀里，另一只手放在她背后，动作很轻，一下一下帮她顺着气。
舒宜岚的身材生得匀称，四肢纤长，从远处看不出身高，现下卓予淮把她揽在怀里时才发现，她原来也就这么小小一只，甚至一只手就能将她裹住。
感受到她的呼吸没刚才那么急促了，卓予淮放轻音量，试探性地叫了她的名字。
约莫过了一两秒钟，怀中的女孩闷声“嗯”了一下，声音还有些许细软，没有先前那么元气。
“走得动吗？”
舒宜岚微微点头。
卓予淮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像晴朗冬日里冷空气的味道，带着些薄阳晒过的凛冽皂感，她发现，这个味道有缓解头晕的奇效。
“1层——到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一众人的笑闹声让舒宜岚倏然一僵。
几秒过后，她听到几个女生的窸窣声，像是在讨论卓予淮的外貌。
再下一秒，一个略带沙哑的男声从她身后传来，“莞尔？”
是闻许顷。
感受到舒宜岚的肩膀轻微抖动了一下，卓予淮偏头看向闻许顷，眉心微微压低，“你是？”
闻许顷语气不善，“这话该我问吧？你为什么抱着我同学？”
原来是同学。
卓予淮了然，听闻许顷称呼得如此亲昵，他莫名有些不悦，微微抬起眉峰，“怎么，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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