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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寂面色阴郁，一字一句的讥讽：“她说了你错认了人，你聋了？”
“我在问她！”
玄彻仿若不知疼一般，裴寂还在施压，他的手却依旧牢牢抓着沈灵音。
他绝不会认错人！
他和沈灵音做了数百年的道侣，朝夕相处，他怎会认错！
这气息，这模样！沈灵音没死！她只是不肯回来！
独属于玄彻的气息强硬的充斥在鼻尖，沈灵音为数不多的耐心已经降到了谷底。
她冷眼抬眸，压抑着喉间的恨意：“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
“师姐！”
玄彻还才开口，就被闻讯赶来的乌冥打断。
他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执剑的手有一瞬颤抖。
方才他正在场内维持秩序，恍惚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他冲过去就听有人说沈灵音没死。
那一瞬，他感觉心跳顿住，脑子有一瞬的空白。
他以为那些人在信口开河，他亲眼所见师姐为护蓬莱献了身，可他还是控制不住想来一探究竟。
他没想过，时隔三年，他还能看到沈灵音。
那张脸，那声音，那就是他的师姐！是曾经拿命护他的师姐！
乌冥踉跄一步就想上前。
却不想，在沈灵音眼底看到了淡漠疏离和铺天盖地的寒霜。
乌冥僵在原地，仿若被雷劈。
他从未在师姐眼里看见过这份神色……
“怎么？还演上了？”
先前那愤愤不平的中年人不屑讥笑出声，视线在几人面上来回穿梭，一副看穿一切的摸样。
沈灵音却置若罔闻。
趁着玄彻负伤的工夫，她动用了灵力硬生生将自己的手腕从他五指之间抽了出来，随后将仙果掩的更紧。
这会儿周围的人已经越来越多，她再不走，怕是要走不了，不过……
她视线冷冷落到玄彻脸上。
现场如果再度混乱，可就不一样了。
心生一计，她果断质问出声：“我今日是为这果子而来，抛开别的不说，这果子在我手里，你说，算谁的。”
她这话才脱口，周边转瞬安静下来。
无数双眼睛落在她和玄彻之间，气氛莫名的压抑。
玄彻看着她，却跟着了魔一般：“你拿到的，给你。”
呵，蠢货。
沈灵音敛了眸底的冷笑。
下一瞬，周边已然乱成一团，推攘着纷纷要找玄彻要说法。
趁此间隙，沈灵音忙拉着裴寂低下身子穿过人群。
跑出去好远，人群里才有人陡然反应过来：“不好！着了那丫头的道了！好一招调虎离山！”
闻声，众人一顿，马上就有眼尖的人发现了沈灵音的踪迹：“快看！他们在那！”
“别让他们跑了！这仙果再等可就得等五十年之后了。”
乌压压一群人旋即运气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狂奔而去。
沈灵音却不慌不忙。
她冷冷看着不远处着急赶来的玄彻和乌冥以及那些蓬莱弟子，一颗心冷到了谷底。
“别看了，走了。”
裴寂拉着她的手，抬手到嘴边轻轻一吹。
下一秒，就见一只煽动着翅膀的烈焰火鸟飞了过来。
人群中又一次炸开了锅：“他们要跑了！快抓住他们！”
听着那些人震惊的声音，沈灵音和裴寂面不改色，踩在火凤凰背上就要走。
玄彻心一颤，忙加快速度。
紧要关头，他奋力一跃抓住了沈灵音的衣角。
对上那双冷漠疏离的眸，他眉心紧锁，眸底尽湿：“阿卿别走，这是你两次拿命护下的蓬莱，你不要了吗？”
耳边风声呼啸，沈灵音漠然无声，眼底的亮光却一点一点沦为晦涩。
玄彻还在说：“阿卿，你护了蓬莱，护了万千弟子还有我，你所有的一切都在蓬莱，这些，你都要舍弃吗？”
他居然也好意思在她跟前说这句话！
沈灵音面上的沉稳再维持不住。
他忘了三年前的种种？他忘了她拿命护住的那群人是怎么朝她扔灵器、灵符，朝她恶语相向的？
他能忘得了这些，难不成连他自己做过的那些恶心事也不记得了？
分明是他们先抛弃了她！到头来，他凭什么反过来指责她！
玄彻的身子已经被烈焰火鸟带上了半空。
他固执的不肯用灵力，一手牢牢的抓住沈灵音的衣角，另一只手则抓着那火凤凰的羽毛，紧紧不肯松手。
裴寂怕她心软，五指握成拳，声音有些哑：“阿卿……”
“我知道。”
她是脑子进了水她才会回头。

这种事情，有过一次就够了，她能活已是上天的恩赐，再回去，重蹈覆辙吗？

“玄彻，收起你那副恶心的嘴脸。”
“三年前的沈灵音或许会为之动容，可那个沈灵音已经死在了三年前！别忘了，当时拿剑嚷着要为宗门除害的，可是你！”
话落，她眼神猛然一凛，拿着长剑大手一挥，毫不犹豫的割断了衣袍，紧随其后又在掌心凝出灵力，狠狠朝着他的腹部打了过去。
“玄彻！今日割袍断义，记好了，别再来招惹我！”
玄彻此生都没想过，沈灵音会对他出手。
他被打飞出去，比起受伤的腹部，心头却像是被一只大掌攥住，疼的他脑袋嗡鸣。
他甚至忘记了要御剑自救。
恍惚间，耳边又传来了沈灵音清冷无情的声音——
“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和你，死生不复相见！”
死生……不复想见……
玄彻脑子悬着这几个大字，眼睁睁看着沈灵音坐在那飞鸟上渐行渐远。
不多时，他的身子便重重的落到了地上。
“噗——”
剧烈的撞击疼的他吐出一大口血来，五脏六腑都好似移了位。
他静静躺在地上，忍着疼缓缓抬手挪到心口。
这里，好像裂开了无数条缝……
不然，怎么会那么痛。
他的阿卿不爱他了，她说，她要和他死生不复相见……
……
从蓬莱离开后，沈灵音凝视着脚下的山峰，松了口气。
她还以为会有一场恶战，不过他们都飞出蓬莱好远了也不见有人追上来，想来也不会有危险了。
裴寂站在她身后给她肩上搭了一块披风。
系绳子的间隙，他并不大敢看她的脸，只是低着头闷声闷语：“没人追上来，应该是被蓬莱人拦住了。”
那些人里不乏有高手，都是为了仙果而来，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果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抢走。
沈灵音抿着唇，没接话。
她眼底的寒意层层覆盖，指尖都是凉的。
裴寂握剑的手紧了紧，嗓子有些发哑：“那距离掉下去，以他的实力，他不会死的……”
“他当然不会死。”
抛开他自身的本事，蓬莱也不会让他死。
沈灵音不傻，她知道裴寂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反手拍在裴寂手背上，她眼底神色更冷了：“我不是在担心他，他死与不死都和我没了关系，我只是觉得恶心。”
玄彻的触碰、他的声音甚至他的一个眼神，她都恶心！
当年，她有多喜欢他，而今，这些恶心就有多浓。
凉薄之人，她再不想多看一眼！
吸收仙果时不能被人打扰。
为了沈灵音能安心，裴寂将她带去了昆仑山附近。
裴寂曾经说过，他师父的一身本事就是在昆仑山学的，早些年，他也曾在这里小住过一段时间。
这里终年灵气浓郁，是修身养性的绝佳之地。
沈灵音在裴寂嘴里听到了许多昆仑的描述。
可听见的再多都不及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她踏入昆仑的那一刻，心头那股隐隐躁动的魔气几乎瞬间就平息了下来。
随之而来的，是至纯至粹的温柔灵力。
裴寂将她带到了半山腰的竹屋。
此处已有数年无人居住，灰尘粉末极多。
两人合力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才将屋子收拾干净。
一切都准备妥当，裴寂便将屋子让给了沈灵音，他自己则坐在门外为她护法。
只要能完全吸收这枚仙果，她体力的魔气便可尽消，从今往后，她再不会被魔气困扰。
屋子里，沈灵音迫不及待褪去外衣只着肚兜坐在床榻之上。
仙果被注入灵力后化作一颗金色的灵球飞到了半空。
要想彻底吸收仙果，少说也要三天的时间。
她调息入定，朝着那仙果扔出一枚符纸，随后便全神贯注，半点不敢分神。
三天时间不过转瞬。
临近收尾时，沈灵音额角却细细密密的冒出冷汗。
入定之人的神识是最灵敏的。
裴寂在院子为她护法，周围灵气出现波动的瞬间他便察觉到了。
他皱眉睁眼，下一瞬却见竹屋外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玄彻一身白衣手持长剑，看见裴寂脸跟着就沉了下来：“阿卿在哪？”
他一开口便说明了来意。
裴寂厌烦的皱了皱眉，那张清冷白俊的面庞少见的显出了几分入骨的厌恶。
“怎么？蓬莱不是要守灵？今日得空出山，不守了？”
沈灵音常说他嘴毒，平常他也不轻易开口，玄彻能逼得他出言讽刺，也算是个角色。
玄彻跟着就黑了脸：“伶牙俐齿！不过你伪装的再好，你还能骗过所有人不成！区区魔族，不过宵小！”
他紧紧锁定裴寂身后那间竹屋。
出于修道人的灵敏，他几乎瞬间就感受到了那屋子里的魔气，再抬头，就见那竹屋上空盘旋着一团浓郁的黑紫魔气。
起初他还只是怀疑。
那天在蓬莱对峙时，他隐隐在这人身上嗅到了一丝魔族的气息，直到今日来了这。
那竹屋上空盘旋的黑紫色魔气就是最好的凭证！
魔族最擅蛊惑人心，想来，阿卿定是被他蛊惑才会说出那些话来！
思及此，玄彻再不犹豫，抬剑朝着裴寂就砍了过去。
“一介魔族也敢猖狂，今日我便替天除害杀了你！”
裴寂皱眉躲闪，却不敢施展拳脚。
沈灵音在里头吸收仙果，而今是最后阶段，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到那时，她再想祛除魔气便是难上加难的事。
偏玄彻步步逼近，攻势一下比一下猛烈。
裴寂有意将他引到一旁，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依照这道门君子的德行，他保不齐会觉得他在诓他，万一他强行要破门，那就完了。
如今，他能做的只有将他尽可能引开。
却不想乌冥又从暗处冲了出来。
“魔族宵小！你一个劲把人往旁处带，怎么？这屋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么宝贝，莫不是你的命门？那我可要好好瞧一瞧！”
一语落音，他残忍勾唇，提起长剑就朝那竹屋冲去。
裴寂眼睁睁看着，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不行！”
‘砰——’
他话还没落音，乌冥已经自作聪明的冲了过去。
下一秒，那屋子就爆发出了一阵刺眼的红光。
“阿卿！”
裴寂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想冲上去，动作间，他差点握不住手里的剑。
玄彻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