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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了？”顾知祈问道。

苏寒将赵大牛和小梧桐交接给同事，平静看向他：“工作而已。”

她冷淡的态度，让顾知祈眉头拧紧了几分。

“电话不接，短信不回，闹冷战有意思吗？”

苏寒怔住，扯了扯嘴角：“姜医生，有件事你可能忘了。”

说着，她拿起手机重新添加他的微信好友，将之前发送失败的离婚证照片再次发送过去。

“叮！”手机响。

顾知祈化开手机屏幕，看到照片愣住。

“离婚证是我赈灾前去领的，我们早已离婚，不存在闹冷战。”苏寒平静看着他，眼底无悲无喜，“你让我做的，我做到了。”

她说着，转身朝另一侧走去，徒留一个背影给到那个男人。

顾知祈低头看着照片，眸低的情绪起伏不断。

血液科住院部。

小梧桐连续做了几天化疗，原本齐耳的黑发已经掉光，成了小光头。

治疗的疼痛让她身体越来越弱，甚至只能吃流质食物。

苏寒给小梧桐一勺一勺喂着白粥，眼底满是心疼。

“护士妈妈……我好疼……”小梧桐吃了几口，就没了食欲。

苏寒喉头一哽，连忙宽慰道：“小梧桐要勇敢，等手术结束，我们就可以去游乐场玩，还可以去学校上学了。”

小梧桐看着她，虚弱的神情满是希冀：“我要快点打败怪兽，去上学考试……”

从住院部出来，苏寒心中惆怅万分。

她知道，小梧桐只是梧桐县医院千千万万个儿童病患中的一个缩影。

自己能献出的，也只是她仅有的。

“岚岚？”护士长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苏寒回头，看到曾经若师若姐的护士长，会心一笑。

“听顾知祈说你回来了，我还不信，赶紧过来瞧瞧。”

苏寒心一滞，没有接话。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往医院后花园的长廊上走去。

烈阳照在树荫下，带来一片清凉。

“大家都还好吧？”苏寒问道。

护士长说道：“跟平时没啥两样，就是前不久来进修的那几个医生都走了。”

苏寒怔了怔：“白欣妍……回去了？”

“她过来进修本就是学习新设备的操作方法，学完也就回老家了。”护士长说完，又补充道，“不顾顾知祈过阵子也会去白欣妍所在的医院，好像因为是老同学所以特殊关照吧。”

苏寒听完，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紧。

这是，一个护工推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到树荫下，老人神情中透着一抹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茫然。

“那个老伯患了阿尔茨海默症，前阵子引发脑血栓做了开颅手术，但是衰退的记忆却没法恢复。”

护士长叹息一声，话语间带着惋惜：“本来院里新引进了一种国外技术，想给他做临床试验，但家属竭力反对，不能接受未知的风险，我们只能作罢。”

苏寒晃了晃神：“临床试验？”

护士长点点头：“阿尔茨海默症过去十几年一直无药可医，只能延缓病情的恶化，但这次顾知祈研制出了一种新药，再配合国外引进的最新手术方针，若临床试验通过，未来将是广大患者的福音。”

“真的吗？”苏寒嗓音带着一丝连她都不曾察觉的期盼。

“嗯，但新药测试和手术都有风险，这类患者家属基本有所顾忌，所以临床试验一事也只能可遇不可求。”

苏寒看着轮椅上的老者，伸手进口袋捏紧了药瓶。

“护士长，我报名做临床受试者。”

护士长惊诧的看着她：“你……”

苏寒笑了笑，直接从兜里拿出药瓶给她看。

“这是乙酰胆碱酯酶抑制药，我已经服用三个月了。”

苏寒将药揣回口袋，看着远处：“有些事可遇不可求，国家在进步，所有人都在努力，手术虽然有风险，但我相信医学也会有奇迹。”

护士长眼眶一片湿润，她紧紧握住苏寒的手：“你怎么不早说。”

苏寒漆黑的眸子里盛着浅浅的笑意。

“以前说了也没用，省得你们担心，如果试验成功，我还好好活着，我想继续回到梧桐县，帮助更多贫苦人民。”

她顿了顿：“若试验失败……也没关系，就当我给医学界贡献了自己的绵薄之力。”

“不过我希望护士长你能帮我保密，我不想让人担心。”也不想让他知道。

护士长抱住她，嗓音哽咽：“……好。”

和护士长确定好后，苏寒又去血液科住院部看望了小梧桐。

刚做完治疗的小梧桐已经安然睡下，手中搂着她前几天送的洋娃娃。

苏寒忍者喉头的哽涩，去找了小梧桐的主治医生，问询情况。

“小梧桐很顽强，加上年纪小，身体骨骼还在生长，手术成功的概率在85%以上。”医生说道。

苏寒觉得很欣慰，但心底隐隐还是有一抹愁绪。

她去找了赵大牛，将好消息告诉了他。

“我因为工作调动，暂时会离开这里，你好好照顾小梧桐，以后有机会，我会来看你们。”苏寒说道。

赵大牛愣了愣，总觉得这事太突然了，却不知该怎么去问。

“医生，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等小梧桐做完手术，我带她回我们梧桐县的土地庙，我们父女俩给你求一个平安符，保佑苏医生平安健康，长命百岁……”

赵大牛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再次湿润。

苏寒笑了笑。

长命百岁对她而言，才是真的可遇不可求。

“谢谢。”苏寒认真说道，和赵大牛道了别。

拐角处，她不小心撞到了迎面走来的一个人。

“你要去哪儿？”顾知祈情绪不明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出远门。”苏寒知道他听见了两人的对话。

顾知祈拧眉看着她，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女人了。

良久的沉默，让气氛愈发压抑。

苏寒想了想，还是将心底话道了出来：“以后，祝你和白欣妍幸福。”

说完，她侧身朝前要走，却被顾知祈攥住了手腕。

“苏寒。”顾知祈的语气带着几分怒意，“在一起的时候你对我的事情从不放在心上，现在离婚了你反而还要给我强塞一顾婚姻？！”

苏寒怔怔看着他，他眸低那毫不掩饰的怒火让他不解。

“难道你不喜欢白欣妍？”她忍不住问道。

顾知祈身体一僵，眼底的失望一闪即逝。

他松开了苏寒的手：“我终于确定，你真的不喜欢我。”

说完，他转身离去。

苏寒站在原地，隐忍许久的眼泪缓缓落下。

深吸一口气，她擦掉泪水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

她不想去猜他那句话的含义是什么，亦如她不懂他的怒火，他也不懂她的难处。

三天后。

苏寒剃了光头，换上了蓝白条纹的病号服。

她将记事本拿出来一页页翻看，看到最后一夜的空白，久久沉默。

良久，她掏出笔，抬起输液的手缓缓写道。

“今天是2021年6月1号上午8点23分，还有两个小时我便要上手术台，主刀医生是顾知祈。”

“但我想，他应该不想再见到我。”毕竟，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不欢而散。

“如果我有机会醒来……”苏寒顿了顿，一时间不知道能写什么。

醒得来，醒不来，她心里其实都有数。

这时，护士长走了进来，准备术前麻醉工作。

苏寒合上记事本放进密封袋中，交给了她。

“陆姐，如果我醒不来，你就把这个跟我一起烧了，如果我还能醒来，那就再给我。”

护士长红着眼眶接过，然后给她输入麻醉剂：“不要胡说，我只是暂时帮你保管。”

苏寒笑了笑，药效上来，她的眼皮越来越重。

最终，缓缓阖上了眼……

另一边，顾知祈和一众医疗团队在办公室召开紧急会议。

这次很对阿尔茨海默症的新药试验和开颅手术，是面向国际会议的直播手术，届时全球数万名医疗同道都会在线观看。

事关整个医院和国家的荣耀，他和她的团队绝不能有一丝差错。

“姜医生，试验受试者已就位。”

顾知祈点头，起身走向无菌通道。

数十占白炽手术灯同时亮起，与此同时还有七八台摄像头，一并在手术室中亮起了红灯。

直播手术会议，正式进行——

顾知祈看着手术台上被绿布盖住得只剩一个头颅的瘦小身躯，心头莫名涌上一股沉闷感。

他拧着眉，认真用紫色画线笔在患者头顶上画出切割区域。

一旁的助理护士如往常手术般播报患者信息：“患者苏寒，28岁，确诊阿尔茨海默症3个月……”

顾知祈手一抖，呼吸不畅：“你说什么？”

助理护士从未见过这般失态的顾知祈，她小心看了一眼旁边的摄像头，再次重复一遍。

顾知祈手中的画线笔一偏，他失控地掀开了手术绿布，俨然看到了苏寒苍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