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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生心头一震，脑中闪过白梦浅心虚的一幕，心底一寒。
他立刻握剑起身：“召集人马，火速救援！”
向来沉稳的他，步伐竟然少见的出现一丝慌乱。
晨光微曦。
沙鲁城，已经血流成河，横尸遍地。
苏心琪撑着长缨枪单膝跪地，咬着牙猛地拔出插在肩膀的长箭。
将士们死伤殆尽，如今只剩下苏心琪和一个折返报信的将士：“舒军师，百姓都已经撤退，您也撤吧？”
苏心琪咬着牙：“援军没来，城门失守后敌军定会乘胜追击！”
话落，她撑着手中的长枪站了起来：“你走吧，关紧城门从后门撤退。还有，给顾长生带句话……”
她回头望了一眼羌谷城的方向，抿着唇：“就说舒……舒少城不辱使命。”
“可是——”
“军令不改！”
将士领命离开，城门再次关上。
苏心琪孑然一身，依旧坚定的站在城门前，冷眼望着冲上来的敌军。
来一人杀一个，来两个斩一双。
一道一道伤，深可见骨，可苏心琪就是站在门前，深深又拖了一个时辰。
敌方统帅发怒，一声令下，无数箭雨飞驰而来！
箭矢在瞳孔中渐渐放大，苏心琪知道，这一次，她等不到顾长生了。
过往的岁月瞬间悉数涌来——
早逝的阿爹，温和的兄长，曾经亦待她温柔的阿娘……还有顾长生。
她这辈子，想要的终究没有留着一样。
这辈子太苦了，如果有下辈子，她希望日子能甜一点……
恍然间，她好像见到阿兄自不远处走来，像从前那样温柔笑着，冲她伸出手：“阿兄来接你了。”
苏心琪撑着长缨枪，颤抖递上血迹斑驳的手，说——
“阿兄，我叫……苏心琪。”
另一边。
顾长生骑着马赶到沙鲁城附近，忽然感到心口猛地一悸。
他下意识的捂住心口，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苏心琪的脸。
“加速前进！”
“驾！”
他挥鞭加快千里马的速度，飞驰冲向城门，而等顾长生带着人马赶到时，敌军早已闻风而逃。
顾长生刚下马，一位浑身是血的将士便上前跪下：“顾将军，舒军师让我给你带句话，她说：舒少城，不辱使命！”
顾长生心头一怔，心头不安的预感更加强烈。
她玩什么把戏？明知道他清楚她是苏心琪，为什么还要带这样的话！
“她在何处？”
“城门。”
顾长生心头一松，她还在就好。
等会儿见到她，她是什么意思当面问清楚就行。
而后，顾长生便朝城门处走去，可到了目的地，却看到一众将领站成一队，垂着头，神情悲戚。
顾长生眉心猛地一顿，手中的剑差点握不稳。
“让开！”
人群闻声让路，城门边的一幕狠狠刺入他的眼帘——
那里，苏心琪握着长樱枪站在尸山上，万箭穿心，死不瞑目。
顾长生看着不远处的苏心琪，迟迟不敢上前。
不可能……苏心琪怎么会死呢？她怎么能死？！
顾长生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单膝跪地，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
“顾将军！”
身侧的江卫赶紧上前，伸手想要去扶顾长生，被他推开。
“那不是苏心琪……对不对？”
顾长生一瞬不瞬的盯着不远处的苏心琪，连声音也忍不住颤抖。
江卫低下头：“将军，舒军师已经牺牲了，您节哀。”
顾长生没有说话，视线依旧不动。
周遭是死一般的沉默。
此刻江卫起身，挥手示意所有人都退下。
不多时，城门处只剩顾长生和了无生息的苏心琪。
顾长生起身，伸手擦了擦嘴角残血，双目猩红，缓缓走到苏心琪的身边。
苏心琪瘦弱的身躯，布满密密麻麻尖锐的箭矢，身下的血早已染红沙地。
那张相伴数千日夜，熟悉无比的脸，如今已经彻底失去生机。
顾长生一颗心狠狠揪在一起，连呼吸都带着痛。
他明明不爱苏心琪，可是为什么心会这么痛？
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痛。
顾长生不明白，只呆呆的看着面前苏心琪早已冰冷的身体。6
这时，天空下起了雨。
瓢泼般的大雨狠狠冲刷着地面，片刻间偌大的城门血流成河。
蜿蜒远去的血河，连带过往的一切。
斯人已逝，世间的万事，从来没有重来的机会。
三日后，羌谷城。
整个军营笼罩在沉重的压抑之中，众人默契得连话也不多说。
军营大门，白梦浅顶着寒风，正跪在此处。
来往的将士无数，却无一人投来同情目光。
“江副领，白军师已经跪了三日了，将军不打算让她起来吗？”
一位新来的将士忍不住问道。
“隐瞒军情是死罪，若不是将军用免死金牌将她救下，只怕她早已经死无全尸。如今只跪三日，已经是天大的恩赦。”
江卫冷冷的看着了一眼地上的白梦浅，抬脚往顾长生的营帐走去。
因为一己之私，害了那么多将士的性命，实在罪无可恕。
营帐内。
“唉……”
幽幽一声长叹，似从远处传来，又似近在耳旁。
苏心琪看着坐在不远处闭眼休憩的顾长生。
是的，她现在仅仅只是一缕残魂。
那日城门处万箭穿心之后，她再睁开眼，便已经是这样。
苏心琪看着顾长生将自己下葬，也看着他对着自己的战袍黯然失神。
许是人死后情感不似生前那么浓烈，苏心琪对这一切毫无波澜。
只是觉得以顾长生这种性格的人，不应当为自己难过那么久，久到她以为他的心里是有她的。
顾长生丝毫不知苏心琪此刻正在身边。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依靠在软塌之上，双眼合着，眼底下有一圈淡淡的乌青。
可是，即便如此，顾长生冷峻的脸依旧透着不容靠近的疏离。
这种疏离，苏心琪见过太多次。
如今再见，只觉得似乎和从前有些什么不同。
江卫来到营帐外，守在外面的将士告诉他，顾长生正在休息。
江卫原本打算离去，但这时，不远处一个士兵匆匆而来，不知在江卫耳边说了些什么。
江卫脸色一变：“将军，急事求见！”
营帐内，顾长生下意识皱了皱眉，下一瞬黑眸睁开，和面前的苏心琪四目相对。
苏心琪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进来。”
依旧是沙哑但不容拒绝的威视。
苏心琪一颗心稍安，怕什么，他现在又看不见自己……
江卫进来，单膝下跪：“将军，少将军带了一队人马，正要朝着敌营而去！”
第12章
军营大门。
顾长轩手持长枪，苍白着脸，恶狠狠的瞪着拦着他的将士。
“我再说一遍，让开！”
“少将军，您才因舒军师死讯，大病一场。如今身体才好，不能去啊！”
顾长轩不管不顾，一脚将拦着他的将士给踹开，准备大步往外而去
“今天你敢踏出军营一步，我就打断你的腿！”
顾长生怒气沉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众将士回头，纷纷见礼：“顾将军！”
顾长生无视众人，直接走到顾长轩的面前，他神色憔悴，但是气势依旧威严。
苏心琪跟在他的身边，也跟上了前。
她变成幽魂之后，不知为何，一直只能跟在顾长生的身边。
苏心琪看着许久不见的顾长轩，看着他惨白着脸，拖着病躯，但依旧倔强的模样。
她心底莫名的一痛。
生前，顾长轩是唯一给过她温暖的人，可是她却不曾报答他什么，
顾长轩红着眼怒视顾长生一眼，转身依旧要朝外走去。
顾长生见状，一把拿过身侧将士手中的长枪，挥手一横，直接扫向顾长轩的腿。